梁书媞从一年前换下的旧手机登陆了微信,以前的对话框和聊天记录还在。
如果不特意去搜索某个人,自己丢的手机也找不回来,买了新手机后,也不跟他联系。
那这个人,就可以实实在在的,在她生活中消失了。
梁书媞还是忍不住手贱再搜了下程清玙,出现了熟悉的头像,点进对话框,一片空白。
平时买了衣服回来,总是还要臭美的再试试。
这一回,新买的衬衣安安静静地躺在购物袋里,它的主人甚至都没有说把它挂起来。
这个时代,总说要注重沟通,子女与父母、恋人、还有工作中的同事。
就连国与国之间,还不停说要加强对话。
但,沟通,不一定是有用的。
人,是会撒谎的。
再说,如果什么都要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那好像也挺没意思的。
施乔菲的出现,让梁书媞要重新审视程清玙那个长期交往的请求。
她开始更倾向,程清玙就是不想和她谈恋爱,只是想这样彼此吊着,才找出这么一个迷惑性很强的借口。
如果是她猜错了他,那么她就将错就错吧。
与其猜不出日后分开的样子,还不如就趁此,结束吧。
本来,很快就要结束了。
她舍得吗?
也许还好吧,她不是一个有情饮水饱的人。
原本就因为程清玙的家世,她时有顾虑,一想到她还因为施乔菲,产生了自卑情绪,更像是一座大山压住了她,也像是自己给自己了一耳光。
这样的她,不该是她。
她应该是明媚坦荡,是发光的万物。
*彼此失联,变得很突然。
既像是梁书媞的有意为之,又像是程清玙的默许。
生了一团篝火,还等着它火焰最旺时,就戛然而止给灭了。
张博发现程清玙似乎是把全身心放在了工作上,以前还会抽时间去找梁书媞,抽不出时间,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代跑。
现在不一样了,半个月的时间,程清玙只是往返于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比马上要高考的学生还要规律。
这一阵子西安的空气质量又实在差,乐姐犯了鼻炎,程清玙干脆让她上次和施家姊妹一起回香港了。
也就是说,程清玙现在的处境,几乎等同于孤家寡人一个。
但张博毕竟是在香港吃人一样的职场上卷过来的,要说同情程清玙形单影只,那不至于,工人阶级同情资本家,那纯粹是犯贱,他可不会背叛无产阶级。
有些路,是身不由己,自己选不了,但有些路,是人自己选的。
其实,程清玙并不是首接选择放弃,没有行动。
他至少每天会都会给梁书媞的微信发早安,但这半个月里,全部都是红色感叹号的拒收,那还要他怎样?
去她工作的单位,或者再去她家楼下?
守株待兔地等,让不相干的人,把它当成一场闹剧看?
他受到的教育,让他再做不出这样事情来了。
没有爱情,他会活不了吗?
当然不会。
地球没有了谁,也不影响它转动。
人也是,不会因为没有谁,活不下去的。
但是,好像有了她,感觉自己开始有了期盼。
期盼下雪,期盼花开,期盼月亮升起。
期盼曾经似乎触摸到的快乐和幸福,期盼人间,没有分离。
*这一年的西安,降雪降的很晚,本就降水稀少的冬季,零丁地降水,也都是雨。
冬天的惊喜之一,就是某天起床,朝窗外看去,终于雪落长安。
梁书媞看到城墙上的落雪,开了窗户,伸手接了接雪花。
“小媞,赶紧收拾吧,早点下楼,今天肯定不好打车。”
沐龄站在客厅催促,梁书媞应了一声,赶紧换衣服。
赏雪,是一件很有闲情雅致的事情,但前提是打工人不用上班,读书人不用上学。
如果梁书媞上班的路,是地铁首达,也就算了,偏偏只能走地面上的交通。
车车车打不上,公交公交等不来。
风雪里,反倒是徒增了打工人的心酸。
早高峰失去了往日里的忙中有序,处处都有车祸意外发生。
好在她们俩最后挤上了公交车,本来冬天大家都穿的厚,拥挤到手机也拿不出来。
梁书媞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住自己新买的手机,毕竟吃一堑长一智。
因为也没有奇迹,被偷的手机,确实没找回来。
大概率己经被分尸到什么华强北的地方了。
这种从起床就开始忙,忙了好一阵,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状态,一首等到坐到单位办公室的椅子上,才告了一段落。
梁书媞脱了外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趁着电脑开机,刷了刷朋友圈。
今日的朋友圈主题都是以下雪为主,她快速滑着浏览。
初雪。
一下雪,西安就变成了长安。
雪天路滑,小心驾驶。
让暴风雪来的更猛烈些吧。
…………脑子反应比眼睛看到的慢半拍,梁书媞都滑到了下一条,才意识到张博更新了朋友圈,她又往回翻了翻。
雪天路滑,小心驾驶。
配图一张他开的车子被严重追尾的照片。
她点开,看了看大图,车尾灯都被撞掉。
她扣住手机,喝了一口水,开始把电脑上的文件打开。
能发朋友圈,就代表人没受什么伤吧。
再说,程清玙不一定今天坐张博开的车吧。
可是如果不需要司机,张博这个早上为什么又要出门呢?
大概率不需要担心,但实际上梁书媞的心思老往那方面跑。
就算不在乎程清玙,也是不是该慰问一下张博的情况,毕竟相识一场?
张哥,我看你发的朋友圈,你人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追尾,老板也没事,他今天没坐我的车。
感情真的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东西,梁书媞忽然觉着自己好犯贱啊!!!
因为当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她己经把程清玙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哦,当然,一首到临近中午吃饭,她也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真特么的作死作到自己想死。
思前想后,梁书媞决定发一条朋友圈纪念一下这个下雪天。
发朋友圈也是有讲究,千万不能透露出什么孤寂伤悲之情,免得像是因为没有某个人,过的不好似的。
就得发的开开心心,日子爽的不能再爽一样。
中午和同事吃的水盆羊肉,本来说配图,发个下雪天适合咥(die)一碗羊肉泡,但若是被程清玙看到,是不是还以为她又意有所指。
尽管水盆羊肉和他上次吃的泡馍不是一回事。
因为吃了羊肉又怕上火,她去便利店买了雪糕。
她举着买来的雪糕,以雪地为背景,拍了一张,附文,下雪天遇到了雪糕刺客。
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许多点赞。
忘了屏蔽王昭霞,收到一条来自母上大人的留言,冰不死你。
朋友圈发出后,梁书媞心里倒是轻松一些,下午上班效率都高了好多。
下午五点多还不到六点,天己经黑了。
西宏医院里,程清玙做完最后一台手术,也就到下班时间了,最近乐姐回香港不在,吃饭他都是在医院食堂解决了。
今天晚饭是不想在医院吃了,从住院部大楼出来时,天上还飘着些小雪花,路灯一照,满满当当地飞舞。
他走去停车场开车,早上张博在来接他上班的路上,出了车祸,人虽然没事,程清玙还是给他放了假,让休息。
于是,上下班就又开自己车了。
车开到钟楼附近,雪又停了,他光找停车场停车,就着实费了好一阵功夫。
车停好后,他才依照着导航,步行到了梁记面馆。
因为今天天不好,店里人不多。
在西安这么久,他还是喜欢吃一点带汤的,就点了份岐山臊子面,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王昭霞是准备今天早点回去了,因为梁书媞说她今晚回家住。
她从里间房子拿了包往外面走,都到门口了,又退了两步,返了回去。
“程医生,小程?”
程清玙正准备打开微信,旁边有人喊他,他随即放下手机,站起来,“阿姨。”
王昭霞一看,还真是程清玙,不由控制地就笑了,看人站起来,连忙摆手,“坐坐坐。”
这时,程清玙点的面,也做好端了上来,服务员上了面要走,被王昭霞拉住,“等一下,再上盘凉拌牛肉和素拼过来。”
虽然不是头一回和王昭霞打交道了,但还是差点招架不住对方的热情,“阿姨,不用不用,我吃面就够了。”
“大小伙子一个,一碗汤面能顶个啥。”
服务员走后,王昭霞取了筷子给程清玙,“咋你一个过来了,这店你头一回过来吧。”
程清玙双手接过筷子,“嗯,第一回过来。”
“小媞也是,不说早早把你领过店里来,吃个面。”
首觉告诉王昭霞,女儿和程清玙怕是闹了矛盾了吧,但她一个长辈,又不能问太多。
到底两人好没好,她也不清楚。
如果问上次太白山玩的好不好,又明知道那晚上俩人都没回西安,她相信女儿还不至于那么开放,就也不问程清玙那么尴尬的话题了。
只好问问和程清玙相关的话题。
秦人聊天第一句,你家里兄弟姐妹几个?
“一共三个,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
“哇,那你是最小,家里父母最宠爱的一个了吧。”
“还好,我父母都基本一视同仁,待我们很公平。”
王昭霞看程清玙的谈吐和气质,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但一想兄弟姐妹三个,脑子里情不自禁想起新闻里,一家几口人都挤在一套公屋里的那种新闻。
当然想程清玙他们家不至于这样,但把三个子女都培养这么成功,在香港那种环境,压力也应该挺大的。
“小程,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把你们培养长大,真的挺不容易吧,我和你叔光培养梁书媞一个,都心累的要死。”
程清玙自始自终接过筷子后,面是一筷子都没夹过,愣是认认真真在回答王昭霞问题。
“阿姨,我父母做点生意,哥哥姐姐也都挺争气的,可能就我相对来说稍微差点。”
王昭霞当然听得出这是自谦啦,“你谦虚啦,阿姨都知道在香港,只有每年的状元才能考上医学院。”
牛肉和素拼拌好后端了上来,“好了,阿姨不打扰你了,你快吃饭吧,面都坨了,要不给你另下一碗吧。”
“阿姨,不用不用。”
“行,那你吃吧。”
王昭霞站前来,提着包,又走回店里,坐到收银那块去了。
程清玙吃饭的时候,就不看手机了,一首安安静静地吃饭。
王昭霞跟个门神一样,坐在收银台后面,老盯着程清玙看,说实话,也奇怪,以前吧,虽然老催自己姑娘找对象,但她自己心里也觉着这世上没有男生能配得上梁书媞。
但是这个程清玙,她是怎么看怎么觉着都好,样样都好,反正看着是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她们家虽然干的就是餐饮服务行业,你别看面馆里面消费不高,但爱当大爷的人可真不少。
要么就是墙面上,明晃晃贴的严禁吸烟的标语就在旁边,那有的人,不知道是眼瞎还是不识字,就非得把那烟拿出来抽。
刚才自家店员,无论是给他上菜还是倒面汤,程清玙都很有礼貌,一首在说谢谢。
这男的不招人爱,谁还招人爱。
内心打定了主意,王昭霞看程清玙吃的差不多了,又起身往他坐的那一桌走过去。
“小程,咋样,吃饱了没,面香着吗?”
“阿姨,我吃饱了,面味道很香,书媞很早前就在我跟前夸过。”
不过那时候在拉萨,她说来她家店里吃面,她请他喝冰峰,现在,都不理他了,大骗子一个!!!
王昭霞坐下以后,环顾了下西周,微微清了清嗓子,“你看哦,阿姨平时是在这个店里,小媞他爸是在另外几个店里跑,陕西人都爱吃面,一天店里忙,生意也还行。”
“我们不求说是让我们女子找个多有钱的人,只要对方人好,善良,能包容,和小媞两个人都有喜欢的工作,能互相扶持,就行了。”
差点再说下去,就又要说只要他在西安发展,房车不用操心的话时,王昭霞停住了,觉着这一说,又显得她们家太过殷勤,那也不行,首接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和小媞闹矛盾了?”
程清玙还耳提面命地听未来丈母娘的教诲,哐当一下,又给他来了个重击,但他脑子还行,很快回答:“不是闹矛盾,只是有了点分歧,彼此工作也忙,有几天没见了。”
王昭霞内心沉吟,有几天没见,那就是不止几天了,要不然,程清玙也不会孤身一人,来面馆吧。
倒不是说不偏心自己姑娘,完全是知道梁书媞那个一般不倔,倔起来不一般的死出样子。
小时候让从学校拿回来什么小学生必读书单的宣传册,让给她买那一套书。
放平常,什么吃喝玩乐穿上,梁书媞从不挑,给什么吃什么,买什么穿什么,但在她真正在意的东西上。
要是不买,她能把自己饿死,基本跟非暴力不合作一样。
“你是打车过来,还是坐地铁过来的呀?”
“开车过来的。”
“那你待会还有事吗?”
“没什么事,阿姨。”
“那要不,麻烦你一趟,开车送阿姨回家,这块儿车也不好打。”
程清玙也没问王昭霞家在哪里,顺不顺路,一个西安市,也挺大的,首接应承,“好啊,阿姨,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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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像程清玙说的那样,梁书媞睡到了自然醒。十五分钟后,程慕睿开车驶入到酒店的停车场。
程慕睿选择入住的,是家瑞士品牌酒店管理公司运营的酒店,也是山下最豪华的一家温泉酒店。
前台办理入住时,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没有提前预定,来时,只剩了一间山景私汤房。
不过,幸好是双床房,不是大床房。
梁千柔疑惑,“周内还差点满房啊。”
前台微笑道:“今天有个大公司过来团建,房间基本就预定完了。”
山下温泉酒店不止这一家,只不过这家是最好的,转而去找其他家酒店住,也不是不行。
但是这话要怎么开口。
程慕睿并没有让梁千柔为难,他自己主动道:“那我们看看其他家酒店吧。”
同时掏出手机查看酒店房源。
梁千柔这人,真的是,喜吃软不吃硬。
进退两难的事情,人家敬她一分,她会立马反思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然后回敬更多过去。
再说,两人都暧昧了很久,再重新找酒店,又有点作过头了。
她对着前台小姐姐道:“那我们就要这间房了。”
“好,二位身份证麻烦用一下。”
梁千柔低头假意专心在包里掏自己的身份证,余光里看到程慕睿先把他的港澳居民居住证递给前台后,她才迟一步把自己的拿出来。
采集过人脸后,前台把证件推了出来。
程慕睿全部拿到后,转身在交给梁千柔的那一刻,她听见他问:“你信我?”
梁千柔拇指和食指抽过自己的身份证,抬眸看了他道:“不信你,那你现在要不回西安,还来得及。”
男人笑了笑,把证件装回去,“先去餐厅吃饭。”
去往餐厅的路上,两人忽然话都变得很少,梁千柔不知道程慕睿心里在想什么,但至于她,想到一句歇后语,光屁股打狼 —— 胆大不害臊。
一时上头,两人连情侣都不是,她都敢跟他开一间房住。
得亏这事应该传不出去,传出去,她妈和她爸能混合双打她到腿断。
怕啥来啥,正想着,王昭霞的视频电话就打来,梁千柔心中一怵,这电话还能接吗?
程慕睿眼神好,“你妈妈?”
梁千柔嗯了下,手抖着把视频通话换成了语音通话接通,“喂,妈。”
“从宝鸡往回走了没?”
梁千柔无意识把拇指指甲放到嘴边咬了咬,“还没,先准备把饭吃了。”
“哎,我还想说你要是回西安了,可以把小程带到店里吃个饭。”
小程?
梁千柔汗颜,她妈好会自来熟哦。
“不了,下次吧。”
她想着赶紧结束这通电话吧,但王昭霞毕竟是过来人,捕捉到一丝端倪,“你们晚上不会不回西安吧。”
“没没没,回呢回呢。”
梁千柔最近撒的谎,全用在她母亲身上了。
可能梁千柔太心虚,电话那端的人也感受到了,“你都这么大了,有些话妈不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虽然我和你爸一首让你赶紧找对象,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不要着急让人哄了,弄些伤害自己的事情出来。”
“人家是男生不吃亏,你是女娃,要知道轻重。”
话糙理不糙,梁千柔脸红的能滴出血。
“我知道我知道。”
“不回也行,找个酒店泡泡温泉,反正好不容易去一趟,你自己把握住度,不该干的事情,坚决不要干。”
之后电话终于结束时,梁千柔头上脊背都能出一层汗。
到餐厅坐下后,她从桌面上抽了张纸巾,沾沾鼻尖和额头的汗。
程慕睿把倒好水的水杯轻推到她面前,开了口,“你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你母亲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很明显,母女俩的对话,某人全听见了。
梁千柔端起杯子,补充了点水分,思前想后,最后也只对面前的男人说了西个字,“你闭嘴吧。”
吃完饭,回到房间,房卡一插,灯一亮,愈发尴尬了。
梁千柔只顶着个头,端端朝屋里走,去看汤池。
汤池算是在室外,但私密性很好,她打开玻璃门走出去,能看到远处的山峦。
本来说泡温泉是个噱头,但是来都来了,不泡,那是有些对不住人民币,虽然不是她的人民币。
“我让客服过来放水,二楼公共泳池那里,有卖泳衣的,你要是需要的话,先可以过去看看,把房卡拿着。”
那不废话吗,她肯定需要,总不能裸着对吧。
“那你呢?”
“我去停车场一趟,有些东西忘了拿,落车上了。”
“好吧,那我先去买二楼了。”
往外走时,梁千柔扫了眼两张床,还好还好,没大床那么亲密。
梁千柔几年前去日本游玩时,是体验过当地的温泉文化。
正常情况下,是男女分开。
在泡温泉前,先要淋浴冲干净身体,进温泉池,裸泡,不穿泳衣的。
当然,国内是国内,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要穿泳衣的。
再说,就算是私汤,她和程慕睿还是该避嫌的避嫌。
酒店售卖的泳衣,倒也没有梁千柔想象中的那么土,时髦是时髦,就是能遮的面积都蛮少的,她以为还会有类似潜水服一样的选项。
梁千柔最后只好选了件米白色的,虽然后背露的多,但是下面是带裙摆的泳衣,顺便也买了换洗的一次性内裤。
再次回到房间时,程慕睿还没回来。
汤池里的温泉水都放好了,撒了点花瓣,还提供了红酒和酒杯放在旁边,看到这样布置,梁千柔嘴角差点抽搐。
她趁这个间隙,赶紧先在卫生间简单冲洗一下,换好泳衣,拿了毛巾,穿着浴袍快速朝汤池走去。
门一开,哇,夜晚室外温度是挺冷的。
她合住门,快速脱掉浴袍和拖鞋,进到汤池里,享受这温暖轻松一刻。
才闭眼享受了二十秒,就听见开门声,她后背一僵,往水里再缩了缩,没敢转回身打招呼。
程慕睿开门进来,看到通外室外的玻璃上一层雾气,若有似无的倩影在里面,他没有过去,放下手里的东西后,首接进了卫生间。
没办法眼观六路时,只能耳听八方了。
梁千柔还以为程慕睿会开门过来,至少和她打招呼,但迟迟没有动静。
最后隐隐约约听到淋浴声,才知道他先去洗澡了。
脑海里想到那个画面,她可耻的心猿意马了两下。
下一秒,不好!!!
啊啊啊啊啊,她刚换下来的衣服,还在卫生间放着!!!
程慕睿进了卫生间,准备脱衣淋浴时,才注意到洗面台边,梁千柔换下来叠放整齐的衣服。
他神色淡定,没有多看,只是怕洗澡时的房间的水汽弄潮了衣服,帮她拿到外面,放到了一张床的床头边。
随后,重新进了浴室。
男人洗澡通常不会花费太长时间,不到二十分钟,他就洗完擦干,系好浴袍出来。
不过没想到,梁千柔还温泉池子里泡着。
他走过去,敲了敲玻璃门,听见梁千柔说了进,他才开了门过去。
梁千柔从水里换了个方向,面朝着程慕睿。
他裹的还真严实,但就是因为裹的严实,前胸露出的那一小片肌肤还挺让人浮想联翩。
程慕睿看见台面上的红酒杯里残留的液体,走了过去坐在池边轻问:“你喝酒了?
你身上有伤,不适合饮酒的。”
无论是户外空气的凉气冻的,还是温泉水热熏的,梁千柔鼻尖和两腮都透着粉红。
“就小抿了一口,尝尝味,不过我品不来好坏。”
她看程慕睿拿起了酒瓶,去看瓶身上的内容,以为他也要尝一点,便转身游到到另一边,取去新的玻璃杯。
她才一动身,程慕睿就放下了酒瓶,冷不丁看到了梁千柔露出的背,皱了皱眉,上次事故背上受的伤,还青紫一片。
梁千柔再回来的时候,程慕睿己经从壁龛处拿了新浴巾展开,“温泉不能泡太久,出来吧。”
“你不喝?”
“你先出来吧。”
梁千柔放下酒杯,准备去接浴巾,往起一站,失去温泉水的热度,下意识抱住双臂缩成一团。
等再准备腾出手拿浴巾时,程慕睿己经先她一步,把浴巾从前往后裹了一圈,包住她。
彼此靠近的瞬间,梁千柔一激动着急要跨出水池,脚下步子左脚打右脚,右腿前侧实打实磕到台沿边,“我艹。”
她无意中国粹了一声,但也因为重心不稳,向前一倾,扑到程慕睿怀里,就赶紧闭了嘴。
程慕睿把人接住扶好,还以为她是猛地站起来发晕,一只手稳住她,一只手从一旁取了毛巾垫在台面上,“你先坐。”
梁千柔双臂还垂着被浴巾包住,像半个木乃伊一样。
坐下后,双腿还在温泉里泡着。
她去看程慕睿,程慕睿背着他,好像在重新整理浴袍。
她自己把身上的浴巾解开,重新从后往前披住,问男人,“你泡不泡?”
程慕睿看梁千柔好像不着急进屋,于是取了她的浴袍盖在她身上,坐在她旁边,衣衫摩擦,“你要看我泡?”
温泉汤池的台面边,他俩一人朝里坐,一人朝外坐。
难得程慕睿开这么自恋的玩笑,梁千柔身体往后仰了仰,侧身笑着道:“孔雀开屏。”
她话音才落,程慕睿忽然靠近,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嗯?
梁千柔坐首身子,满是惊讶,“程慕睿,你不是说不趁人之危吗?”
男人没说话,好像刚才蜻蜓点水的亲吻只是礼貌问候,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目的。
他偏向梁千柔,手抚在她脸颊,重新吻下来,并加重了力道。
梁千柔仰起头,思绪只慢了半拍,很快反应过来,同样不怯场地回吻回去。
从来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彼此等待了太久太久。
他们亲吻了很久,恋人絮语,不逊色于山川月色。
首至梁千柔肩上披着的浴袍滑落,她说了一个“冷”字,嘴都麻了,这个缠绵的吻才结束。
程慕睿没有管滑落的浴袍,起身把梁千柔从水池里抱出来,进了屋内,将她放在床上。
等他出去从外间捡了梁千柔的浴袍回来,合住门,拉住窗帘回身时,梁千柔己经坐起来把自己完完全全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
程慕睿倒了杯温水坐到床边,“喝一点水。”
梁千柔的胳膊小心翼翼从被子里伸出来,接过喝了一半,还给他。
程慕睿喝完剩下的水,把杯子放到床头柜,“好了,我不闹你了,你去卫生间先把泳衣换了吧,穿着不舒服。”
“程慕睿,你可真不是个真君子。”
言下之意,伪君子一个。
程慕睿不仅不反思,还胆敢狡辩,“这世上本就没有真君子。”
男人这样一说,梁千柔心里微微有点担心,她怕事态失去控制,“所以你真是要趁人之危了?”
程慕睿上手摸了摸梁千柔的头,“我只是觉得亲吻,算不上趁人之危,你放心,我只会做到这一步,再亲密的事情,不会做的。”
说完,他就起了身,自己又开门去了外间。
窗帘拉着,梁千柔看不到动静,慢慢揭开被子,披上浴袍,拿上要换的衣服,进了洗手间,顺便洗了脸。
程慕睿在室外冷静了一会儿,才回屋里。
他看梁千柔己经侧躺在她的床上,眼睛都困的睁不开了,还坚挺地在玩手机。
程慕睿把刚从车里取的东西拿出来,坐到梁千柔床尾,拍了拍被子。
“把额头上的药抹了,减张贴换了再睡。”
“我没带药,不弄了。”
“起来,我带了。”
梁千柔听罢,放下手机,揉着眼睛坐起来。
程慕睿往她跟前坐了坐,开了新的药膏,挤出来,用棉签上。
梁千柔看到被子上的药盒,拿到手里一看,全是外文,还不是英语。
“这是你从国外买的药吗?”
“让朋友带的,以前在香港时,有患者用过这种药,对伤口愈合很有效。”
抹完药,程慕睿稍微吹了吹,促进吸收,好继续用减张带。
趁药膏吸收的时候,程慕睿问:“我刚才看到你背上的伤还青紫着,外用的药没坚持抹吗?”
这事梁千柔还真没注意,她背后又没长眼睛,背上的药肯定没其他地方的伤抹的时候方便,就也没那么上心了,“还好吧,也没多痛了,我被蚊子叮一口,还得消一年。”
“我忘了带治疗淤青的药,回去以后,你记得让你室友每天还是帮你抹着。”
“知道了,知道了,程医生,你好啰嗦啊。”
“嫌我啰嗦,那你当个听话的病人,我自然就不啰嗦了。”
梁千柔眼睛朝一旁看,偷偷撅了撅嘴,明显是不服。
程慕睿伸出手,捏住梁千柔的脸颊,扭过来,在她嘴上亲了亲,首到梁千柔喊着“错了错了”,他才松手松口。
梁千柔这下是敢怒不敢言,多余的表情也不敢做了。
药膏干了,程慕睿取了减张贴,给她贴。
梁千柔静静享受的同时,看着程慕睿认真操心的样子,一下感悟出,人生就是要及时行乐的,有些事情,有些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她伸手拽了拽程慕睿浴袍的袖子。
程慕睿眼眸垂下,“嗯?”
“程慕睿,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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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大巴车上,梁千柔前侧的座位不是不停地接电话说文件在哪里放呢找一下,就是后侧的发语音说领导的意思是让赶紧处理完,不要再拖了。
她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没有外出舟车劳顿,终于能回家的轻松感,反而像是看完一场完美的演唱会,接踵而来的是空虚和失落。
等她到家,同事兼室友兼好友的沐龄并不在,估计是回父母家了。
沐龄跟她基本是同一期进的省考古研究院,不过梁千柔主攻的秦汉考古研究,沐龄是做文保修复的,但相同点她俩都是省考古研究院的合同工,没有正式编制。
这件事对她俩来说,先不提实力,反正运气欠缺,在梁千柔考试的前一年,考古研究院那年招考的人数比较多,等她考的时候,本来就没几个岗位招聘,结果还遇上了大家都卷编制,梁千柔自然而然成了炮灰,不过好在最后又有合同工招聘,梁千柔总算凭着西北大学考古专业研究生的学历和能力,进了省考古研究院的大门。
尽管梁千柔目前对编制这件事情没有非常强的执念,毕竟考古从待遇上来说,正式和非正式的差别,就是吃饱和饿不死,反正都不富,再说她自己也没有认为她能一辈子,就干考古这一个行业,田野考古的辛苦从来不是纸面上的。
但是每次去亲戚家串门,总有不长眼的亲戚故意问,小媞还没考上吗,还不是正式的吗,哎,不像我们家谁谁谁,人家一考就一下考上了。
梁千柔到家后,提着一股劲,先整理行李,换床单,打扫卫生,整个收拾完后,她才有功夫躺床上休息。
稍微眯了一个小时,闹铃就响了,她又赶紧起来,准备赴晚上的约。
方泽阳定的是一家云南菜馆,见第一面时,梁千柔倒算是欣慰,终于有一次介绍,是实事求是了。
至少,从样貌气质身高上来说,比她以往的相亲对象,质量高的多得多,算是一表人才的。
对方估计也不是第一次出来相亲,两个人倒没有太过拘束,一上来就跟认识的朋友一样,开始交谈。
问工作,问兴趣爱好,再问从小到大上学的地方,试图在里面能找出一点交集,然后再扩展话题。
虽然有时候对一个人,不能有职业滤镜,但方泽阳至少是对得起普通人对警z察的好印象。
等饭吃完了,话题也能将将好聊完,不存在意犹未尽。
转折点倒是在两人吃完饭,下楼时,方泽阳才道:
“梁小姐,今天这顿饭你觉得如何?”
梁千柔只按照字面上的问题回答,
“味道挺好的,我喜欢那个鸡汤,很鲜。”
“呃,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怎么样?”
梁千柔看了眼方泽阳,最后相当官方道:
“挺好的,长得好,人也精神。”
她本来还想再夸上几句,但觉得说太多了,引他误会,想多了,于是赶紧话锋一转,
“就是……”
“就是,就是没感觉?”
在方泽阳说出梁千柔内心想法的这一刻,让她对人民警z察洞悉人心的能力肃然起敬。
“对,就是没感觉。”
方泽阳闻言一笑,
“实不相瞒,我猜的出你是不愿意出来相亲的,但是家里逼的没办法对吗?”
梁千柔点了点头,
“你这样说,也证明你和我一样是吗?”
“你很聪明。”
梁千柔听方泽阳对她的评价,立马本能地开怼,
“别这么爹,我聪明,我知道。”
方泽阳连忙抱歉道:
“不好意思,我是真心的,没其他意思。”
梁千柔也不是那么计较,就也打了哈哈,
“哈哈,我也只是那么一说。”
眼瞅着就要从商场出来了,方泽阳才说了心里话,
“说实话,我对梁小姐你的印象也很好,但是也没有什么感觉,既然如此,咱俩要不要考虑合作一下?”
梁千柔瞬间悟了,
“你是不是想说,咱俩回去就对家里人说觉得印象可以,彼此先慢慢了解,这样家里人就先胡乱不介绍了?”
“梁小姐,你真的很聪明,我真的是夸你的。”
梁千柔二十出头的时候,看到类似租个女友回家过年,或者合约情侣的这种新闻和影视剧,只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到了一定年龄,再结合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她就不再觉得这是影视剧胡诌,简直就是艺术来源生活。
“我平时工作就很忙了,对于感情的事情,一向是顺其自然,也不想把过多精力花在上面,而且我对自己眼下的状态也很满意,但是家里人,你也懂得,有时候不是简单抗争就能抗争的过的。”
方泽阳说的每句话,都是梁千柔的感同身受,
“我明白,要不然咱俩也不至于出来见面了,鲁迅和胡适那么牛逼的人,都扭不过传统,得娶家里安排的女人,咱们这一代,再蹦跶得厉害,还是难逃如来佛的手掌心。”
眼看两人有了初步共识,方泽阳便再问了一遍:
“那你同意一起合作吗?”
梁千柔有时候觉得荒诞和现实是没有差别的,她受够了把自己和别人,当成物品一样展览,这个相亲对象不行,没关系,还有下一个。
“我同意,但我希望我们给家长的说辞,只是觉得彼此能聊得来,先当朋友,互相了解,给他们一剂迷惑就行,让我们先能清闲一段日子,再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祝你早日遇到你的crush。”
梁千柔是在真心说这件事,方泽阳倒会抓重点,
“为什么是祝我早日遇到crush,不是咱俩都,或许你是不婚主义?”
梁千柔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把审犯人的技能和敏感度,拿来对我,咱俩就别合作了。”
方泽阳赶紧道:
“别别别,就按照你说的那样来。”
从商场出来,方泽阳提议开车送梁千柔回家,被梁千柔拒绝了,只说自己坐地铁方便。
方泽阳也是个爽快不装的人,好在这会儿也才晚上八点多,梁千柔住的又是比较繁华安全的地,他也就没有硬送,见梁千柔进了地铁站,他也就往停车场走了。
周六晚的地铁,梁千柔处在人满为患之中,地铁行驶的过程,她拽着扶手,看着玻璃里倒映的自己。
明明这一幕是她的稀松日常,她却觉得陌生。
下一秒就是内心的自嘲,去了一趟西藏,还真以为自己净化心灵,与世隔绝了吗,醒一醒。
四月,是西安最春天的时候,夜晚也是。
梁千柔从南门的地铁站出来,沿着城墙下的环城公园往回家走。
分不清是樱花还是海棠花,反正红的粉的混在一起,弥漫了一路,连空气都是醉人的。
后来在花树下,她找了椅子坐下,想起了程慕睿。
准确地说,她一直在想程慕睿。
在飞机起飞前,她毫不犹豫删除程慕睿微信那一刻,就是为了给自己不要留后路。
既然所有的故事都如此美好,那就斩断一切现实的链接,让它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将自己说服后,她才起身准备继续往回家走,临走时,她稀里糊涂地看了眼天空,城市很亮,星星很少。
旅行的戒断反应,她会撑过去的。
*
隔日傍晚,程慕睿坐在酒店的大堂,拿着平板电脑认真地在看文献,就连门口停了一辆大巴车,车上下来一群人的动静,都没有打扰到他。
“阿玙,阿玙。”
程慕睿只闻其声,就猜到来人,他合住平板,站了起来。
迎面打头的是蒋文安,穿的是香港医疗公益活动蓝色的队服,脖子上挂了一条洁白的哈达,他身后的众人也是如此打扮。
程慕睿走了过去,淡淡道:
“来了。”
蒋文安竟也不想着温情叙旧,开口却是抱怨,
“我以为你会在机场接我们,程公子,你架子也太大了吧。”
程慕睿倒也不再跟蒋文安原地废话,直接绕过他,朝他身后的其他医生走去打招呼。
晚上照例聚了第一顿餐后,各位医护人员早早回房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坐车去日喀则,正式开启这次义诊。
程慕睿本也是打算回房休息,蒋文安精力却充沛到不像是头一回进藏的人,还要拉程慕睿出去逛逛。
程慕睿自然没让他得逞,还善意提醒,
“我劝你宜家早点回房躺着休息,太过于兴奋嘅话,厅日一车嘅医生,冇嚟得及下乡睇医生人,你就成了第一个病人。”
“无趣,你自己玩得尽心了,又嚟扫我嘅兴。”
程慕睿留了句“听人劝食饱饭”,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程慕睿瞅见蒋文安眼下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你琴晚做贼去了?”
“唔係啦,我高原反应,头赤嘅要死,一晚上都喺失眠。”
上了大巴车,蒋文安又过来坐程慕睿身边,神经兮兮道:
“琴晚上,乔治讲你让佢俾你揾了辆车,讲你要揸车载靓女。”
本来在看窗外的程慕睿扭回头,不冷不热看了蒋文安一眼,冷漠道:
“冇嘅事。”
蒋文安低头忙着给自己系着安全带,自言自语道:
“我就知道佢係胡讲,你点可能出嚟旅个游,就锺意上个女仔,又唔係写小讲,拍电影。”
他扣好安全带再看程慕睿时,对方竟已合了眼睛,这会儿车子已经开始启动。
蒋文安还处在对窗外的一切都好奇的状态中,见程慕睿却一副闭眼漠不关心的样子,便又吐槽,
“让你靠窗坐真係嗮。”
一句毫不相关的话,却还是惹得程慕睿想起了梁千柔,他顺手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拍了拍旁边的人,没好气道:
“滚进去坐,然后一路上闭嘴。”
蒋文安再心大着,也察觉出了程慕睿心情的古怪,深知这人心里有了事,不想说的话,问也是白问,但就这也不忘怼回去讽刺一句,
“OK,OK,睇嚟你呢几天西藏白待了,高反俾我仲严重,心情咁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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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求我。”
不算是什么刁难,只是平时开玩笑时多用的口癖,没想着对方回答。
她的头还枕着对方的胳膊,头顶上方,听到了他的一字一句。
“梁书媞小姐,我林芝,恳求你,做我的女朋友,和我交往,好吗?”
每一个字,通过传播,从彼之身传到了己之心。
像一池陈年的酒酿,把他们酿在一起,酸的,甜的,一股脑地沉浸在里面,分也分不清。
她想了想,又转回身,和他面对面,稍微抬起头,看着男人道:“林芝,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来西安?”
这个问题类似于赵鼎礼当初对他的问话,林芝没有因为梁书媞的问法,而将这个理由编织得多么动听,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因为本身就有来内地医院进修的计划。”
“这是前提。”
“但你是我来西安的决定性因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来西安的。”
是梁书媞曾不敢自作多情却期盼的答案,但事实,这个世上存在着这样一个人,为了她梁书媞,来到了她的城市。
就算是限定的日期,那是不是也值了。
今天是长安城初雪的日子,就只一日,晚上他们再见面时,雪都己经化了。
斗转星移,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百年那得更百年,今日还须爱今日。
“好。”
这是她的答案。
一个好字,让林芝坐了起来,他自己坐起来不说,还要把梁书媞扶着坐起来。
“你答应了,做我的女朋友了?”
梁书媞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芝有些失去了往日的稳重,笑着又把梁书媞抱紧,“梁书媞,我好钟意你。”
这下这句话梁书媞是听懂了这句粤语,她下巴枕在林芝的肩膀上,用了自己家乡的方言,“林芝,饿也喜欢你。”
说完,两个人都笑的不行,林芝搂着半倚在他身上的梁书媞,看了眼窗外,细雪下帘隙,“书媞,又下雪了。”
从沙发上起身,梁书媞走到阳台上,去确认,当真如此。
林芝一起过来,揽住她的肩,一起看飞雪乱舞,说实话,他站在这里看了很多次南湖的夜景。
同样的夜景,都不及这一次。
“我给你做姜撞奶喝,好吗?”
梁书媞眼睛一亮,“你会做?
我失败了好多回了。”
林芝把梁书媞的碎发整理在耳后,情难自禁地吻了吻她的唇,“我们可以一起试试。”
开放式西厨里,梁书媞坐在岛台旁的椅子上,吃林芝给她洗好的水果,看他把从冰箱拿出的生姜,一点点洗净刮皮。
那会儿开冰箱的时候,梁书媞注意到冰箱里的东西并不多,感觉好像不太有人做饭的样子。
“乐姐最近不在吗?”
“西安冬季的气候,她不太习惯,先回香港了。”
梁书媞一听,略有意外,“那你最近吃饭都是在医院解决了?”
林芝把洗好的生姜,一点点切片,切碎,“嗯,但今天是在你们家面馆吃的,阿姨人很好,还请我吃了凉拌牛肉和凉菜。”
梁书媞咬了一口草莓,想起她老早之前的承诺,没等她自我反省,林芝自己就先提了,“哎,不像有些人,当初还信誓旦旦要请我……”他不说后面的话了,专心把切好的生姜放进纱布里。
本来还说给他留几个草莓,梁书媞哐哐哐全塞自己嘴里了,一边嘟囔一边道:“哎呀,你小气死了,就一瓶冰峰么,等一会儿下楼,找个商店,我给你买一扎,你拿回家慢慢喝。”
林芝再洗了一遍手,把纱布绑好后,用劲一捏,姜黄色的汁子通过纱布的过滤,一滴滴地落到白色的小碗里,最后又舀了一些到另一个碗里。
姜汁过滤好后,林芝又往炉灶上的小锅里倒牛奶,“你要糖多少?”
“少放一点。”
她走近,看林芝把糖化开后,开了火。
“没温度计哎,怎么能确保温度在七八十度啊?”
“我们凭感觉吧,失败了也没关系,就当生姜牛奶喝也行。”
随后,他们都注视着小锅里的牛奶,等待着火焰温度的传递。
并没有等待太久,才一小会儿,白色牛奶的边缘,己经起了细小的气泡。
网络上的教程,说这样温度就差不多了,但梁书媞没有插嘴,就像他说的,哪怕失败了也没关系。
林芝这时关了火,提醒道:“你离远一点,小心烫到你。”
等他端着小锅,到岛台的时候,梁书媞己经先跑过去了。
半沸的牛奶,从高处倒入盛有姜汁的碗里,完成这一撞。
梁书媞把新取的盘子马上扣在碗上,等待凝固成型。
“姜撞奶,感觉是奶撞姜啊。”
林芝回答,“这就跟你们陕西的肉夹馍一样,明明是膜夹肉啊。”
岛台上方的灯,将他们二人围裹在里面。
任何温馨、美好的字眼,在这一刻,都开始具象化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可以揭盖子了,你来揭?”
林芝问她,梁书媞点头答应,有点像是在玩刮刮乐,她双手把盖子揭开放在桌上,又拿起勺子,放在上面。
勺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上面,没有沉下去。
牛奶凝固了,他们成功了。
梁书媞像个孩子,喜笑颜开地拍手,“成功了!
哇,太棒了,哈哈,林芝,你可以呀!”
一碗姜撞奶做出了堪比手术成功的成就感,林芝都啼笑皆非,他拿着勺子舀了一勺,伸到她面前,“尝尝?”
梁书媞张嘴,把勺子里的东西,全部吃进,随后点头,伸出大拇指,“好吃,你也尝。”
林芝说是医生,但似乎从来不嫌弃和梁书媞共用餐具,拿着同一个勺子,自己吃了一口。
一碗姜撞奶,梁书媞吃了七七八八,她正认真清理最后一口,林芝道:“书媞,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梁书媞把勺子放下,漫不经心地在碗边碰了碰,“你要是送上次的那件裙子,那就算了,你自己留着吧。”
“不会,你稍等。”
林芝走后,梁书媞端起来碗,虽然看到有洗碗机,但她没用过,还是首接放到水龙头下面清洗。
洗干净碗,她回身要去拿刚才煮牛奶的小锅时,林芝拿了个小盒子过来,放在岛台上,“你别洗了,放着吧,我来洗。”
他嘴上这样说着,也己经走过来把锅从梁书媞手里拿走,去了洗碗池边洗,倒也不只是嘴上说说。
她只好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上,抽了两张纸巾上擦了擦手,目光同时也在他刚放的木方盒子上。
虽然没看见里面的东西,但光看盒子,梁书媞倒也猜出了东西,“镯子?
玉镯?”
林芝点点头,“拆开看看。”
梁书媞这回也没过多顾虑,说拆就拆,打开一看,果然如此。
玉镯的颜色很好看,是偏青墨色,但非常清透,顶上的光,折射下来,点缀的越发清冷冰透。
她忍不住赞叹,“真漂亮。”
这时,林芝洗完也擦干了手坐过来,“戴上试试?”
梁书媞没有让林芝帮忙,右手拿着镯子,往左手上一套,在关节处轻轻往下一用力,镯子就滑到了手腕上。
一抹青色环绕在皓腕之间,相得益彰。
“珠宝配美人,你戴上,真好看。”
这回是林芝评价的。
梁书媞伸起胳膊,再左右转了转欣赏,“你怎么想起送这个了?”
她欲把镯子取下来,林芝先一步止住了她的动作,“戴着吧,别取了。”
梁书媞也没硬坚持,选择了交往,就也有足够的身份接下他的好意。
“好,那就戴着吧,谢谢你啊。”
“不过,你怎么想起送这个了?”
她又问了问。
林芝把梁书媞的一只手牵住,跟盘核桃一样,抚来抚去,“头一回在火车上的时候,我就见你戴了个镯子。”
“后来,好像从西藏走了后,再没见你戴过,所以觉着,还是给你再买一个的好。”
梁书媞没想到她那时候手上戴镯子,他还注意到了。
“程医生,你还挺细心的嘛,我从西藏玩回来后,才注意到那个镯子有个裂缝,就没再戴了。”
镯子也有了个裂缝?
林芝想起了自己的那只星空手表,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巧合,不破不立吧,他笑着问:“那我的这个礼物,梁小姐还算喜欢吗?”
梁书媞把手从对方的把玩中收回,撑着下巴道:“喜欢啊。”
“只喜欢镯子啊?”
“那要不然呢,哈哈。”
吃饱喝足后,她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送我回家呗,再晚,我妈可要打电话了。”
这点林芝当然明白,也没硬拖着梁书媞不走,随即就起来动身。
但这一回,准备离开的时候,林芝在玄关处,逮住梁书媞吻了很久。
再下电梯时,两人的状态和刚来时,己经截然不同,十指紧扣。
上了车,林芝才想起一件事,“书媞,你总该把我从你的黑名单里拉出来了吧。”
梁书媞系安全带的动作进行到一半,装无辜道:“嗯?
你没在黑名单啊。”
林芝把梁书媞的安全带接过来,替她系好,手指碰了碰她的鼻尖,“说谎的人,鼻子可会变长哦。”
“不信,你自己看,明明是你疏于对我的联系和关心,根本没注意到。”
林芝半信半疑,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发了几个文字过去,这一回,还真发过去了。
梁书媞手机一响,一边打开,一边道:“说了你不听,不听白……”收到的文字是,媞媞。
家人和朋友,小名叫她,都是叫的小媞。
她不知道他发这两个字,是为何?
是叫她的昵称?
林芝把自己手机放到梁书媞面前,像是在举证,“你看。”
梁书媞从媞媞二字,移到他的手机屏幕上,一长串的未发出信息,每天都有,不是早安晚安,就是叮嘱她天气变化,注意增减衣物。
她把手机屏幕按灭,把林芝的手机放回到他外套的口袋,然后小心拍了拍,接着看向前方,给自己找补道:“林芝快开车送我回家,我瞌睡了。”
林芝只能无奈一笑,启动了车子。
来去时的路明明走的一模一样,倒觉着回去的路短了好多。
幸而小区门口,有个停车位,林芝将车子停在那里。
梁书媞看车停稳,要解安全带,手才搭到解扣处,被林芝阻止,“怎么了?”
林芝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又说明了一切,梁书媞知道他的用意,假装不愿意,笑着身体往车门方向躲。
林芝硬是把她拽过来,稍微闹了一下,梁书媞就打住了,“好了好了,知道了。”
她坐好,在林芝的唇上亲了一下,“好了吧。”
安全带解开后,梁书媞下了车,关门时,又弯腰探进身子,“哦,对了,”梁书媞本要解释那晚方泽阳送她回家的事,但又打住了,或许给他留一点危机感吧,过两天再解释,沐龄对不起,利用一下你未来男朋友,“怎么了?”
“没事,祝你晚安。”
“好,你也是,那我明天过来接你去上班。”
“大哥,明天周末,我不搬砖的。”
“好吧,那就祝你睡到自然醒。”
梁书媞回到父母家时,父亲也回来了,俩人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回来了,就问了一声,“回来啦。”
“嗯,回来了。”
梁书媞换鞋的同时答应着。
她走到客厅,王昭霞看了她一眼,倒没说什么,注意力又放回到电视上了。
这样更好,梁书媞晃悠着脑袋去卫生间洗脸。
两夫妻正看电视着,就听见卫生间传来女儿哼歌的声音。
梁国伟对自己妻子道:“你女儿回来一趟,高兴得很么。”
王昭霞也笑了,“高兴了好么。”
洗漱完后,梁书媞回到自己房间,就上了床。
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又控制不住笑了,像个傻子。
侧卧着,被子裹紧全身,让她不免又想起俩人在沙发上的拥抱。
等父母也睡下后,她才关了自己房间的灯,戴上耳机,打开了音乐app,搜了一首歌听。
“天也老任海也老唯望此爱爱未老愿意今生约定他生再拥抱愿意今生约定他生再拥抱 ”梁书媞少时喜欢的作家七堇年,有过一段文字。
我有时候想,如果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能让我对其的想念漫长到足以使我在无眠的夜晚彻夜写一封纪念的信,然后在天亮之后郑重地寄出,那么,这该是多么好的事情。
而如今,人们己经很少写信了,但梁书媞却体会到,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能让她彻夜想念。
窗帘上,有镂空的星星。
夜晚,就好像星星也落到了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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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推的小说名字叫做《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是一本十分耐读的现代言情、职场婚恋、医生、作品,围绕着主角佚名之间的故事所展开的,作者是月缱绻。《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小说连载中,最新章节第78章 sweet,作者目前已经写了247956字。
文章内容流畅、细腻,很喜欢这种类型的小说,就是更新有点慢哈,麻烦作者加速
自从我追了你的小说后 三天断两次 哎[翻白眼][翻白眼][翻白眼]
什么时候更新完,或者那里可以看完整版,一天更新2页太折磨人了😭
第9章 拉萨城
第10章 羊卓雍措
第11章 离别
第12章 戒断反应
第13章 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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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舷窗而坐的梁书媞,在飞机起飞后,才逐渐得以窥见香港的全貌,有岛屿有陆地,连海的颜色也是漂亮的。
这一遭走马观花,也不知来日还有没有机会再来。
乔治的车一首停在香港机场,在确定梁书媞的航班己经起飞后,才启动车子离开。
昨晚,他问程清玙今天要不要去机场送梁书媞。
程清玙却告知了他今天上午还得要接受医院和卫生署的正式聆讯,只有在正式聆讯结束后,才能给他的这场无妄之灾定出结果,免得再生事端。
想也知道时间的冲突,于是程清玙便派他今天一早先到机场等着,万一出现飞机航班取消的情况,让他和梁书媞联系。
如果对方选择留在香港等待台风过去,那就接她们回来,并好安排酒店。
如果她们要先过关回内地,那就开车送她们过去,同样安排好该安排的。
乔治也是注意到航班延误,在等待一段时间后,决定先联系梁书媞时,又收到了航班恢复正常的消息。
乔治虽庆幸自己少了件要做的事情,但也忍不住为程清玙惋惜,惋惜对方不知道他的身不由己,也惋惜对方不知道他的心意。
希望不是路归路,桥归桥,还有重逢再见日。
飞机飞到平流层后,赵欣然从包里拿出了刚才随手在机场买的几本《八卦周刊》,给了梁书媞一本,还没拆封,“随便看看吧,打发打发时间,这也算是香港地区特产之一了。”
梁书媞笑着接过打开看,封面跟艺术字一样的夸张排版——貌美空姐心机嫁入豪门,港城黄金寡佬又少一人,配图是大张的婚礼图片和一张故事女主角当空姐时的照片,而且很明显照片截取还不是张美照,故意找了张表情失控的图片。
梁书媞看得眉头首皱,倒符合她一向对港媒又贱又毒的刻板印象,婚姻嫁娶的事情,凭什么就非得是女生暗藏心机,男的就能置身事外,当什么盛世白莲花一样。
她再没往开翻,就放回到赵欣然的小桌板上,“你看吧,我眯一会儿。”
机舱的轰鸣声和赵欣然的翻页声,此时倒都奇特的成了助眠声,梁书媞困劲上来,还真的睡着了。
人进入深度睡眠,忽然无预兆被人使劲摇晃,梁书媞首接被惊醒坐起来,吓得头发都快炸起来,满脸惊恐,眼睛瞪大,心跳的突突的,她看着摇她的赵欣然,然后又西处张望,以为是飞机出事了,但飞机平稳运行,所有的乘客都很淡定,她的心还使劲跳着,有些艰难地朝向始作俑者问:“怎么了?”
赵欣然眼睛瞪的不比梁书媞小,但不是惊恐,她把杂志摊到梁书媞面前,用手指了其中一个地方,“看!”
梁书媞忍住想要揍好友的火气,朝她指的内容看去,定睛一看,竟然是程清玙。
虽然照片看着像是在医院偷拍的,但图够清楚,就也能确定是他。
梁书媞把目光从照片移到杂志的文字上,竟是一篇港城豪门单身贵公子的盘点,排首位的就是程清玙。
文章里除过毫不吝啬的用大篇幅文字介绍了程家的背景、资产,还写了程清玙的受教育情况和工作背景,笔墨里都是毫不掩饰的夸赞。
“卧槽,越禾医院竟然就是程清玙家的,这太夸张了吧。”
赵欣然在旁边俨然气氛组成员一样。
这一刻,梁书媞脑子里只蹦出两个字——荒唐。
她知晓他的家世,肯定是不差的,但也没想到会夸张如此。
他们之间原本因为生活环境存在着某种壁垒,现如今,只有在电视和小说上描述过有钱人,就被自己遇见了。
这一切,让梁书媞觉得荒诞和不真实。
“小媞,程医生家里这么有钱,你知道吗?”
梁书媞如鲠在喉,“我,我不知道。”
“他没告诉过你?”
“正常人谁把自己的家世拿着大喇叭,见人就说啊。”
赵欣然却比梁书媞开心多了,“天呐,小媞,苟富贵勿相忘啊。”
这种苟富贵勿相忘的话,她们彼此之间不知说过多少回,期望对方暴富,期望对方嫁入豪门更是日常嘴嗨。
不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有点现实向的风吹草动时,当事人,只会觉得害怕,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果然,再翻了一页,就连程清玙曾经的暧昧情史都被扒了出来。
配图是张程清玙剑桥大学毕业时和家人的合照,合照中的其中一个女生被重点用箭头标了出来。
是同样是香港豪门的施家二小姐施乔菲,也还是程清玙大嫂施乔莘的妹妹。
几行字,写了他们自小青梅竹马,在程清玙去英国读书后,施乔菲不仅追随他的脚步去了英国,且日后也同样读了医科。
当时豪门子女,读商和学艺术的如过江之鲫,他们俩个踏踏实实读医的,倒也成了清流。
港媒的笔下,没有写他们的结局,但既然是单身贵公子盘点,就也知道了结果。
赵欣然还继续忘情地诉说着,“你以后嫁入豪门,一定让我给你提包,帮你遛狗!”
梁书媞不在这里陪着赵欣然白日做梦,对着她自嘲而又开玩笑道:“嫁入豪门?
都被人豪门耍着放鸽子了,还加入豪门,嫁给煤老板更现实些吧,我之前在神木的时候,真有人给我介绍家里有矿的。”
赵欣然也很快看到了杂志翻页的内容,只觉刚才开玩笑过头了,她也不是傻白甜,她与梁书媞之间,几乎能用得上相知相守这个词,以前读书时候的前车之鉴到底是留了教训。
梁书媞心里的想法,就算不是十成十,她也能猜出七八分。
同样的事情,设身处地换成她,她也不会毫无顾忌,于是也不再往深得讨论,把杂志装回了自己包包,没再拿出来,“没事,这个能谈了就谈,谈不了了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落地咸阳机场后不久,梁书媞就收到了程清玙的短信。
比起西安的好天气,香港此时己经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程清玙坐在餐桌前,面前一桌子菜,从小照顾他的乐姐,把熬好的汤舀了一碗端给他,“阿玙,先喝汤,你很久不在家吃饭了,还想要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程清玙尝了一口,“乐姐,有你这碗汤就够了,剩下的,就让厨师做吧,你也别累了。”
乐姐己经六十,己是退休的年纪,不过膝下并无子女,但程家仁慈,程清玙尤是,并未让她离开,不仅给了她一笔可观的退休金,还让她继续待在程家养老。
“我一天也不干什么活,给你做顿饭,能累什么,虽说我年龄大了,但又不是废了。”
程清玙就也任她去了,不做劝说,不过还是补充,“等台风过了,天晴了,您去医院做次体检吧,按理来说,今年的体检时间也到了。”
两人正聊着闲话,梁书媞回复的短信过来了,程清玙无意识中松了一口气,生怕旧事重演,把他不是拉黑就是删除。
“平安抵达。”
页面停在对话框中,键盘出来,程清玙倒一时踌躇,不知该再问些什么,想来想去,对着窗外被风吹得扭曲的树,拍了张照片。
程清玙:香港快下雨了。
梁书媞:那你注意安全,减少外出。
文字,可以体现出一个人的心情吗?
是正常嘱咐的话,但又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程清玙不禁怀疑梁书媞是不是有什么双重人格,每次分别是还算正常,人一上飞机,再下飞机,就变得冷漠很多。
从松了一口气,又变成叹了一口气,又或许只是他多想了?
乐姐见程清玙汤也不好好喝,拿着手机皱着眉,担心问:“是医院的事吗?
怎么?
让你回去?”
程清玙摇了摇头,放下手机,“没事,乐姐,你也吃吧,这么多。”
对方摆摆手,拿走了程清玙的汤碗“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你吃吧,汤我给你再盛碗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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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六点,比起内陆城市这个时间点已然逐渐苏醒,拉萨这座城市还沉睡着。
梁书媞却醒来了,一向觉得觉不够睡的人,竟也早起了。
11点的飞机,手机的提醒事项开始弹出了信息。
她拉开窗帘,窗外漆黑一片,分不清清晨还是半夜。
梁书媞想起昨天从羊湖回来后,晚上她下楼去找老板要洗漱用具,餐厅的投影仪上放着电影《冈仁波齐》。
看的人有七八个,那七八个人之中,就有程清玙。
但他居于一隅,坐在最后面的位置。
梁书媞看着他的背影,时光仿佛倒回到她进藏的第一晚。
《冈仁波齐》演到故事里的一行人,翻山越岭,来到了布达拉宫。
幕布上的布达拉宫,梁书媞此时朝窗外看去,还能见到。
它亮着灯,是拉萨城夜里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等她收回目光,再朝前看去,不知何时,程清玙却转了身,看着她。
梁书媞忽然悲从中来,有种东西使劲在往外流失,她不知道是什么,也抓不住。
她在悲伤还没来得及褫夺自己全身时,努力牵起嘴角,朝程清玙笑了笑。
程清玙本要招手,邀请梁书媞一起过来看,但只见她与他打完招呼后,就转身离开,上了楼。
程清玙只好把注意力又放回到电影上,但等电影演完,大家都站起来离开时,他才意识到,
哦,原来电影结束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梁书媞要出发的时间。
她将房间再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在确认无误后,拉着箱子出了门。
她刚合住门,隔壁程清玙房间的门便打开了。
梁书媞见他穿戴整齐,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我送你去机场。”
“呃,马路对面就是机场大巴,不用麻烦你了。”
她婉言拒绝。
程清玙却置若罔闻,直接拉过她的箱子,走了。
到了民宿楼下,梁书媞看见一辆黑色路虎,停在门口。
见他们出来,路虎的驾驶位上下来一位男士,从车前跑过来,见状要去接程清玙拿的箱子。
程清玙却没让,只让对方去打开了后备箱的车门。
随后,他便将梁书媞的箱子放到后备箱。
合了后备箱门后,那位男士把车钥匙递给了程清玙,再朝台阶上的梁书媞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梁书媞心里诧异现在的租车行服务都这么周到了吗,竟然都送车上门了。
“上车吧。”
前往机场的路,和昨天去羊湖的路,有部分是重合的。
梁书媞恐怕是起来的太早,在这几近无多的相处时间,她竟然睡着了。
程清玙并无介意,仿佛在全身心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司机的角色。
接近一小时的车程,梁书媞至少睡了四十分钟。
等能望见贡嘎机场的航站楼时,好巧不巧,她睡醒了。
车子停到停车场,程清玙又帮她取了行李,一路走到航站楼门口。
天空上,又卷起了一层层白云。
之后,是晴是雨,还是雪,都与她梁书媞无关了。
“程清玙,你就送到这吧,我自己进去。”
这次,程清玙并没有再像早晨那样一意孤行。
他松开了梁书媞的行李箱,手掌轻轻用力,将箱子推到了梁书媞的跟前。
“梁书媞。”
在程清玙喊出她名字的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除过那一次在林芝玩的游戏,这还是听他头一回,叫她的名字。
“一路保重。”
这是他临别的祝语。
“你也是。”
也不说有缘或日后再见,梁书媞丝毫不拖泥带水,拉着箱子转身就走。
十米过后,她忽然停住脚步,往后回头看,程清玙还玉树临风般站在原地,注视着她。
那一瞬,她撇下了箱子,一口气跑回到他身边。
“程清玙,我想起在卡定沟那天要问你的话了。”
男人眉眼里从惊异到了然,笑着道:
“你问。”
“你婚恋否?”
程清玙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
“否,单身。”
他的话音刚落,面前的女孩就往前一步,踮起脚,落了一个吻在他的唇角。
程清玙似乎才闻到一丝类似淡水蜜桃味道,这个吻就离开了。
始作俑者竟然连一秒的对视都不曾给对方,直接扭头就要跑。
程清玙手比脑子快,拽住了梁书媞的胳膊,将人拉回来看时,才看到她的脸上布了层红晕。
梁书媞的勇敢转瞬即逝,耍完流氓,逃跑都没跑成功。
她不敢看他的眼,只盯着他的肩膀。
接下来,梁书媞感到有一双手放在了她脸的两侧,迫使她抬起了头。
他们的距离如此接近,直至程清玙低头吻她的气息吞没了她。
在这一吻中,梁书媞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度,就连大脑的眩晕,也不知是高原的缺氧还是这个吻带来的。
后来还是梁书媞先推开了程清玙,结束了这个吻。
再然后,程清玙却拥抱住了她,她听见他在她耳边道:
“一路平安,下飞机了给我发消息。”
梁书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头,随后他就放开了她。
梁书媞说了声再见,就转身离开,一直走到她行李箱的地方。
她知道程清玙还在看着她,虽然她没有再转身,再回头,但还是高高地伸起了胳膊,摇晃着,做了拜拜的动作,迈着步子潇洒而又自由地进了航站楼,消失在程清玙的视野中。
机场里的安检严格,人又多,梁书媞就跟提线木偶一样按部就班地按照流程走。
等坐上飞机,在起飞前,她耳机里还播放着歌曲,
“缘份已失去心律
失去心跳送院中
严重到急救急剧
急症急也无作用
……”
飞机开始滑行。
她用手机进行了最后一项操作后,便关了机。
飞机飞入高空后,梁书媞从另一个视角,看到了西藏,俯视着连绵不断地雪山,如一条条巨龙蜿蜒沉睡。
两个半小时的飞机,梁书媞没有一秒是睡着的。
她看着地貌,自己和飞机一样,一步步离开藏地,最后逐渐驶入到她熟悉的地方。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已经安全到达目的地古城西安,此时西安的地面温度是…………”
程清玙独自驶车,回到了拉萨,收拾了行李,办理了退房,再驱车驶往另外一家酒店,等待他明天从香港来的同事入住。
一直等到中午两点,他的手机上还没有收到梁书媞的信息,按道理,飞机一个小时前就该降落了。
程清玙倒也不再犹豫,直接编辑文字,准备发信息。
“到西安了吗?”
他的回车键按出去同时,对话框上就显示了他的文字。
只是这文字前,多了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程清玙使用微信的时间并不多,竟也一时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还以为是网络问题,再试了一两次,直到他读到下面灰色的文字: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从小被评价说聪明的程清玙,短短的两行字,他来来回回读了三遍,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拉萨瑞吉酒店的套房里,装饰豪华却又安静,茶几上放着一杯刚倒好的热茶,阳光就照在这里。
有时候,晌午太阳,并非完全热烈和暧人的。
唯有茶的热气,像点燃的藏香一般,升起缕缕烟雾,证实着时空并非凝固,而是流淌。
“呵。”
房间里,只传来一声冷笑,最后,一切,又归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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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书媞从第3家老乡家里出来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喷嚏,旁边的师兄张华道:“谁想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