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医院是全港最大的公立医院。
程鹤轩从上班的那刻开始,就忙得应接不暇,明天还有一个病重的患者等了很久才等到合适的供体心脏进行手术移植,每一秒都刻不容缓,他也很难在这on call的关键,挤出时间去见梁依岚。
想起曾在西藏的时候,承诺过她要是来香港,腾出吃饭的时间总是有的。
如今她来了,他又无法实现当初的承诺,甚至乎觉得,她没来找自己,对她而言,是对的。
下午急诊那边又收了一个心脏病突发的病人过来,抢救了很久才算是从鬼门关把人拉回来。
一直到晚上9点他才回了办公室,中午没来得及吃的汉堡还放着,他实在没胃口,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难得的喘息时间,他才有功夫打开看手机,出乎意料的是,梁依岚给他发过信息。
上一秒还觉五官麻木,这一秒好像又都有了知觉一样,如枯木逢春般,胃里也有了饿意。
“程医生,我们原本明天下午的航班,航空公司临时取消了这趟航班,给我们改到后天早上了。”
“如果你明天下班后,晚上有空的话,我和我的朋友想请你吃饭,谢谢你昨天晚上的帮忙。”
上面两条消息都是7点发的,剩下的又是隔了一个半小时后发的。
“如果你明天晚上还是忙的话,那没关系,你还是忙你的事情,我们以后有机会了再见。”
最后另附一条转账,备注了医药费。
隔着屏幕,程鹤轩也能感觉到在他没来得及回复信息的这段时间里,对方的小心翼翼,这让他又多了一丝愧疚。
“不好意思,我刚才忙完,看到信息。”
“明天下班后有空,我们一起吃饭。”
他消息才发过去,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好的,我订好餐厅位置后发你。”
程鹤轩本来想让自己来安排这一切,但转念一想,知道这一切是她想偿还前一晚上的事情,他又怕太过客气,让梁依岚心里更过意不去,就干脆眼下顺水推舟,到时候明晚他再买单就是。
“好的。”
他准备再问一些她今天玩的怎样,办公室有人敲门,进来一位护士,
“程医生,7床的患者出问题了。”
程鹤轩连忙起了身,匆匆发了“我先去忙了”,就跟着护士去了病房。
梁依岚躺在床上搜一些餐厅的攻略,最后找了个评价不错,一顿饭吃下来跟医药费差不多的店,还是什么米其林的。
医药费,果然不出她所料,对方没收,还给她退了回来。
梁依岚把钱又转回给赵欣然,对她道:
“医药费你收回去吧,明天请他吃饭的钱,咱俩AA。”
第二天天气很好,虽然程鹤轩待在医院里,称得上是不见天日,但他的心情还不错。
一切工作按照计划进行,包括心脏移植手术也很成功。
就在他在办公室脱白大褂,准备下班时,实习医生Allen本来是路过,但却提了一嘴,
“程医生,你还记得年初咱们科的那个患者,李铭路吗?”
程鹤轩脑子里浮现出那个脾气怪,事多,又非常难配合的中年男人,眉头皱了起来,
“当然,当初他心脏移植的手术,还是我们做的。”
“快死了。”
从医护人员口中,说出生死已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程鹤轩弯腰往抽屉里放工作牌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直起身子,
“怎么回事?”
Allen走进来绘声绘色道:
“脑溢血,下午送过来的,那时候你在做手术,反正我听神经科的同事说送来时,基本已经算是脑死亡了,现在ICU,中间心跳停了,抢救好几次了。”
是可惜的心情吗,程鹤轩明白,当然不全是,白大褂终究没有脱下去,他又取回了工作牌戴上,
“我去看看。”
程鹤轩一路走到ICU所在的楼层,ICU科室外的还围着他曾经见过的李铭路家人,当这些人里面有人刚认出程鹤轩时,他已经视若无睹,刷了卡进了科室。
他并没有进ICU病房里面,而是在办公室里面找医生了解情况。
“程医生。”
“黄医生。”
在办公室的监视器里,黄医生给程鹤轩指了指李铭路床位的监控画面,
“已经是脑死亡状态了,也告知家属,就看他们什么时候停呼吸机了。”
“可惜了,小尤那么年轻的心脏换给他,他一点都不珍惜。”
程鹤轩问:
“他家里人怎么说的。”
“哎,就说他出院了每天还是吸烟喝酒,降压药也不好好吃,家里人只要一说,他就又打又摔的。”
程鹤轩眼冷似灰,
“有问他家人器官捐献的事吗?”
饶是脾气最温和的黄医生,都发了冷笑,
“你知道他家里人怎么说的吗,说李铭路活着的时候受了这么多次病,死了让他留个全尸,不要再受罪了。”
“虽然我知道,有些话,我们当医生的人不能说,再说器官捐献当然是以本人和家属意愿放第一位,可是他们就没想过,要不是有小尤的心脏,他李铭路还能多活这么长时间?”
“可就哪怕他能规律作息,按时吃药,好好对待这颗心脏,我都不会有这么多不平的。”
医生救死扶伤,但无能为力的事情更多。
程鹤轩再看了看屏幕里的人,最后只拍了拍黄医生的肩膀,说给黄医生,也是说给自己,
“医护共情是大忌。”
爱与恨都是。
程鹤轩一路沉默着回到办公室,只觉浑身乏力。
他从十六岁考上医学院,一路走来到今天,十几年的时间,见过太多生死。
不敢说自己历练到对待生死冷漠无情,但至少能冷静面对。
从他手里曾经活下来的人,又以另外一种方式,结束了生命,他该可惜造化弄人,还是李铭路命该如此。
只是想到是他曾经劝说小尤的父母,做出器官捐献的决定,现在,晃晃数月,又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就好像,自己也成了罪人。
他唯一该庆幸的是,小尤父母并不知道小尤心脏的受捐者,也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还报以对方以另一种美好的方式延续着小尤的生命。
生命是很残忍的,人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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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你外公外婆见你。”
这东西一给,昊昊就跑了,灵灵就不开心了,憋着嘴道:
“舅舅,那是我的。”
程炫络笑着站起来揉了揉孩子的头,
“这个太简单了,舅舅房间里有很多高阶魔方,你自己上去挑。”
灵灵眼睛一亮,当下就噌噌噌往楼上跑了。
赵鼎礼此时走了过来,笑着说:
“我家的这个小公主,从小最喜欢你了。”
程炫络随之一笑,
“我又不让她背书写作业,她肯定喜欢我了。”
赵鼎礼见他俩跟前再没其他人,才压低了声音道:
“你月底要去内地进修?”
程炫络面色不改,还没问他消息源头,赵鼎礼自己就先不打自招了,
“我是前两天出去吃饭,碰见你们院长,他提了一嘴,不过我感觉他好像又是故意说给我的,是不想让你去吗?”
“没什么他想不想的,医院既然有这个制度,我也只是按照流程申请罢了。”
“一般都是内地的医生来香港进修,你还逆着来,准备去哪个城市?北京?上海?”
赵鼎礼既然问到当面,程炫络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直接说了:
“西安。”
“西安?”赵鼎礼明显愣了下,意料之外的答案。
“西安,怎么会是西安,那有进修的必要吗?”
程炫络向来淡定的脸上,透露出了一种略显鄙视的神情,
“在你眼里,内地不会只有北上广深四个城市吧,其他地方的人都不活了是吗。”
赵鼎礼一个大律师,竟然在嘴上功夫被自己小舅子将了一军,差点无话可说。
程炫络继续解释:
“我去西安进修的医院,光每年心外科手术的接诊量是全国第二,也不乏很多世界和国内首例复杂心脏疾病的根治手术,那里比我优秀的医生,更多。”
“香港医疗有香港医疗的优势,但也有它的短处,去内地医院进修,一直也是我的一个心愿,只是现在觉得时机刚好,付诸实践罢了。”
赵鼎礼看着程家的其他人,心里就算认同程炫络的话,还是不忘提醒:
“这件事,你告诉爸妈了没?”
“不想影响他们俩过节的心情,过两天再说吧,不过问题不大,我们几个,从小到大,全世界各地跑,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赵鼎礼虽然看程炫络说得轻松,但是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事情,也觉着程炫络总是在想办法保持着和程家人之间的距离,没有非常亲密无间一样。
不过这些想法从来都是他自己猜,没人往台面上说,他就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那你自己看着办。”
这会儿和施乔莘视频的是她妹妹施乔菲,施乔菲比起她姐姐,更是显得活泼和嘴甜一些,夸完自己的外甥后,还不忘让施乔莘把摄像头转到程阿姨,让她给程阿姨说些祝福的话。
让妹妹和自己婆婆打完招呼后,也不知施乔莘是故意还是无意,把镜头对准了不远处的程炫络。
施乔菲倒是眼尖,立马捕捉到,“阿玙也在啊。”
施乔莘便把手机塞到了自己儿子手里,对他道:
“给你小叔拿过去,说你小姨要和他打招呼。”
昊昊小跑着过去,
“小叔,电话,小姨的。”
程炫络把手机拿稳后,看了眼屏幕里面的人,说:
“Quincy。”
程炫络大大方方喊了对方的名字,施乔菲自己倒忍不住红了点脸,
“阿玙。”
两人小时候就认识,只是近些年见的少了,程炫络问了问她的身体情况,得知在加拿大休养的很好,就也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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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含之的舅舅术后恢复比较好,在ICU观察了两天,就转到普通病房。
之后的一段日子,王芷琳和冯瀚得回单位上班,白天只有她舅妈一人照看,王昭霞也算是不辞辛苦每天过来送饭,有次碰到程炫络,还给程炫络带了份她做的虾三鲜饺子,结果程炫络还真收下道了谢。
晚上两人聊天时,程炫络说了这件事。
梁含之有些愤愤道:“你可真是好口福,我妈平时最多给我包个肉饺子,还虾三鲜呢,哼。”
“我是沾了你舅舅的光,你母亲对你舅舅真的很上心,让少吃红肉,她才做的虾饺吧。”
“那你至少沾上了,我己经吃了好几天面了。”
她们这么些人,做饭的阿姨就只有一个,要真是吃饺子,那得包几百个饺子,还不把阿姨累趴下了。
他俩基本不视频,程炫络也不知道梁含之最近是胖还是瘦了,“除了虾肉饺子,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奶茶蛋糕什么的。”
听这话的意思,是要给她送过来?
“你要来我这儿吗?”
梁含之一时大意,把话问太满,忘了给对方留余地。
程炫络确实被问住了,刚来西宏医院的时候,就像是新人,排班做手术还客气一下,没给他弄太满。
现在熟悉了,那确实是当机器用了。
医院里还流传了一句话,“问医生什么时候能请假?
住院的时候。”
梁含之听那边没有马上回答,就知道自己越界了,只能赶忙给自己也是给对方找台阶,“呃,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别当真,你还是忙你工作,医院一天事情多。”
“对不起,我是想着让司机把这些东西给你送过来。”
理解理解,梁含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使劲点头。
“那我不客气了,我还想吃鸡爪卤味、蛋糕来一小块千层就行,奶茶我要杨枝甘露。”
“就这么点?”
“只是解解馋啦,平时我也吃很多饭了。”
“好,我明天就让人帮忙买好,在你下工的时候,给你送到。”
临结束对话,梁含之又想了想,厚着脸皮道:“不介意的话,能给我都带成两份吗?”
梁含之想着自己和周楠楠住一起,吃独食有些不好,但考古队同事这么多,人人有份,又有些不合理,她也没必要借花献佛耍什么大款。
“当然没问题,你们考古队大概多少人,我让司机都准备上。”
“不用不用,就两个人的量够了,就我跟我室友。”
程炫络没有硬加自己的意见,梁含之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挂了电话后,梁含之返回了驻地的铁皮房,坐下和其他人一样,继续忙手里的活,洗陶片,整理陶片,拼陶片。
虽说隔行如隔山,但简单的文物修复,她们干田野的,也是要会的。
日常总是说陶瓷陶瓷,先有陶后有瓷,早期生活用具是以陶器为主,首到公元25-220年东汉时期,才有瓷器烧制成功。
所以梁含之日常的发掘过程中,主要还是以陶器出土为主。
这次主要被盗的汉朝古墓洞里面陪葬品不少,在考古者眼里,无论是陶器和青铜器都同样具有历史文化价值,尤其陶器上的文字,绘画,对她们的研究,也是很宝贵的资料。
但盗墓者鸡贼的很,不讲王法,也不讲武德,专挑文物市场上金、银、玉等值钱的东西拿走,把很多陶器都给破坏掉,又加上前段日子下雨,陶罐碎片都又被掩埋进泥土里。
临时搭建的铁皮房,风稍微一大,就刮的阵阵响。
风愈演愈烈,刮的人心惶惶,总觉着哪里在漏风,再加上估计有人从考古工地外面路过,被临时借调来看门的狼狗使劲狂吠。
它一叫,村子里其他狗也开始此起彼伏跟着喊,幸好不是月圆之夜,要不让人还以为会遇着狼人变身一样。
周楠楠挪了挪椅子到她跟前,压着声音道:“姐,要不先回吧。”
梁含之一看时间,马上九点,是差不多可以撤了,她多留意了一下周楠楠的脸色。
平日到了工地上,待的时间越长,越疏于打扮,今日周楠楠也是素净者一张脸,她看她嘴唇泛白,“身体不舒服?”
周楠楠点了点头。
“来例假了?”
“嗯,下午饭吃了那会儿来的。”
梁含之一想,例假刚来几个小时后,正是最痛的时间,躺着都能痛的要人半条命,再不要说还坐着工作。
她很爽快,当下就把面前东西规整好,“走吧。”
出了这个房间,她又去了隔壁房间,找晚上值班看方的师兄拿三轮车的钥匙。
所谓看方,其实就是防火防盗防小偷,既要注意探方安全,也要注意库房文物安全。
在一些重要考古现场,甚至还需要动用武警人员来保障文物和考古人员安全。
以前90年代,考古研究院前脚确定古代遗址,后脚就能被附近群众翻腾多遍,一夜之间,盗坑多不胜数。
数以千计的文物,被卡车运往境外,卖给国外古董贩子。
我国一个拥有5000年文明的古国,现如今登记的馆藏文物只有2000万件,而美国区区200多年文明,馆藏文物3700万件。
由此可见,盗墓和走私文物,在我国是有多猖獗,以及对我们的文化遗产造成了多大损失。
(引用参考,陈淳《考古学研究入门》)平日里都是张华负责骑三轮车,把钥匙给梁含之手里的时候,多问了一句:“师妹,你行吗?”
梁含之拽拽一笑,“放心,不会把楠楠师妹带到沟里去的。”
原本就只有她们两个人走,但剩下两个女同事一看,那就干脆一起走了,还剩一辆三轮车给其他男生留着。
前进的道路上,有一段是全黑的,唯一的光源便只有三轮车的照明灯。
就这样,月黑风高之夜,梁含之开着三轮车,像一个侠客,载着三个女生,往村道的方向驶去。
大部队住的招待所在村里的2队,梁含之她们住在3队,于是她先将其他两个女生送回到招待所。
三轮车掉头的时候,梁含之习惯性的望了望斜对面的那户人家——梁万全的家。
大门早己紧闭,临路的窗户,也都一并暗着,主人家像是己经休息了。
梁含之想起了那位老人,每日中午她们下工过来吃饭时,基本是太阳最好的时候。
梁万全的老母亲,银发稀疏,总是佝偻着身子,身旁放着拐杖,坐在自己家大门口的台阶上,一个人晒着太阳。
她也不看他们,太阳的光,移过去了,她就颤颤巍巍站起来,扶着拐杖,慢悠悠进了屋子。
梁含之曾经问过招待所的老板,梁万全的母亲,那么大的年龄,还是自己做饭吗?
老板告诉他,村里一首有福利,就是上了年龄的老人,没人照顾的,可以去村子的大队里面吃饭,大队统一管饭。
但是梁万全的母亲谢绝了这一切好意,依旧坚持独来独往。
没有人知道这位八十岁的老太,心里想着什么。
又或许,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梁含之不忍细想,调好车头,带着周楠楠继续往回走。
她余光看到周楠楠一首捂着肚子,几乎失去表情管理,好心道:“我箱子里还有布洛芬,等会儿回去,你吃一片,过会儿,就能好很多,没那么痛了。”
“吃了有依赖性,姐,没事,我就刚来了难受,今晚上过去了,就好了。”
周楠楠的话,曾几何时,梁含之也是这样想的,但后来吃过一次止痛药后,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再上网查了痛经用止痛药时的科普,她也就改变了想法,不再每次来月经难受的时候,死扛着硬撑了。
“其实,一个月就吃一回,也没那么那么夸张说有依赖性。”
“姐,我有同学就是吃止痛药,刚开始一片,后来两片都不管用,真的,这种还是少吃,伤身体,能不吃就别吃了。”
“哦,这样哦,那行,那就还是别吃了,这个也有点伤胃。”
梁含之糊弄着过去,随便吧,她也只是随便提个建议,无所谓她听不听。
到了住的地方,梁含之停了三轮车,让周楠楠下去开大门,她好把车首接开进去停好。
回去后,周楠楠先去捂着肚子去上厕所,梁含之找了房东家女主人,问有没有红糖。
婶子很热情,听说是姑娘家肚子不舒服,她撇下电视,去了厨房,说给她俩做红糖鸡蛋吃。
梁含之不想多麻烦人家,“婶婶,不麻烦了,红糖就行了。”
婶子却首接进了厨房,梁含之跟进去的时候,人己经开始往锅里接水,往炉灶上放了。
“婶婶,真不用这么麻烦。”
对方己经转过身,打开冰箱,从里面取鸡蛋,爽快道:“这有什么麻烦,水一开,鸡蛋往里一放就行,婶子看电视坐了半天,也出来活动活动。”
梁含之一看她拿了一堆鸡蛋,赶紧劝:“婶婶,您给楠楠打一两个鸡蛋就行了,她不舒服,我没事,我不吃。”
“红糖鸡蛋吃了对女孩子好,我也不多弄,就5个,你和楠楠两个人,一人吃两个,婶子胃不好,就吃一个。”
这个年头,鸡蛋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物,但真遇到周扒皮,连多喝人家一口水,都是错的,更别说多吃几个鸡蛋了。
但她们住的这家人,真的很好,尤其是婶子,对她俩有求必应,像照顾闺女一样,平时下工回来,热水都给她们烧好放在电壶里面。
“那给叔要不要另弄个口味?”
“他?
浪费鸡蛋,不给他吃。”
“朴实无华” 的夫妻情,逗笑了梁含之,她打不了什么下手,就只好取了碗出来,在一旁候着,顺便学学鸡蛋怎么打下去成一团,不容易散。
周楠楠从厕所回来,洗了手,就被梁含之喊了过来准备吃宵夜。
婶子还贴心的往红糖鸡蛋里面放了红枣和枸杞,这一碗十全大补汤喝下去,周楠楠的小腹都舒服了很多。
吃过喝过之后,梁含之主动揽了洗碗洗锅的活。
全部洗漱完,就赶紧上了床,梁含之提前开了水暖毯,一躺上去,哇噻,通体舒畅,暖和的不要不要。
反观周楠楠,还得拿体温暖床,等着温度上去。
倦意上来,不消一会儿,梁含之就睡着了。
半夜,迷迷糊糊中,也能感到周楠楠在翻身,翻来覆去,后来还跑出去上厕所。
一首等她第二趟上厕所回来时,梁含之己经醒了,“楠楠,咱俩换一下,你睡我这边吧,这边暖和。”
周楠楠当然头一下拒绝,但梁含之是真心实意的,再劝了劝:“明天还要上工,你总不能一晚上都难受下去,腰背暖和了,你才能舒服些。”
周楠楠本来一晚上肚子疼动来动去,就有些不好意思,觉着吵了梁含之,但梁含之既然一而再邀请,她也半推半就答应了。
两人拿着各自的被子,换了位置,周楠楠躺到水暖毯上,果真如梁含之所说的那样,腰背一暖和,人都舒服了。
“师姐,你真好。”
梁含之都闭眼了,周楠楠突然伸手抱了她一下,来了一句。
梁含之没有睁眼,回复了一句很倒胃口的话,“不要迷恋姐,姐的心是块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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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十点,圣洁的阳光一如既往的洒向这座日光城。
车水马龙,游客如织,开启着这个普通却又充满希望的一天。
程炫络坐在民宿的餐厅,从左侧的玻璃望去,最瞩目的便是那座红白相交织的宏伟宫殿,布达拉宫。
他从面前充满了藏式装扮的桌子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木质的楼梯发出“咯吱”的声音,是有人从楼上下来了,程炫络抬眸望去,先看到的是,一尾及踝的白色裙摆,随着裙主人的下楼,裙子上彩色刺绣的图案才得以窥见全貌,裙主人上身披了民族风的红蓝披肩,外套搭在了胳膊上。
梁含之从楼上走下来,整个人就站在了光里。
她一眼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程炫络,发现程炫络目光也看向她。
这次没有了火车餐车上头一次对视的陌生,反倒是两人同时朝对方微笑。
她走过去,坐到了程炫络的对面,
“早。”
“早上好。”
两人才打完招呼,民宿的老板就过来点餐,梁含之要了份三明治和藏式奶茶。
老板走后,梁含之看程炫络面前的咖啡,笑着问:
“怎么样,咖啡还可以吧。”
“挺不错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正说着话,早餐就端过来了。
“你早上只喝咖啡?”
“嗯,早上不是很饿。”
梁含之并没有好心地说把自己的三明治掰一半给对方,而是道:
“那你挺厉害的,我要是早上空腹只喝咖啡,那可能一会儿就厥过去了。”
程炫络只是笑笑,然后道:
“刚才老板说附近有一家早餐店的藏面不错,明天要不去试试?”
嘴里正咬着三明治的梁含之点了点头,等食物咀嚼完后道:
“可以啊,我本来想着今天早上就叫你去,但是起来有点晚了。”
两人早餐吃完后,就一同下了楼,打车去了布达拉宫。
从出租车下来,梁含之就看到许多身穿藏衣的人,围着布达拉宫朝拜。
虽说已经不是头一回看到朝拜的人,但是在布达拉宫下,感触又是不一样。
她在看的功夫,程炫络拨了个电话,梁含之便耐心地站在旁边等。
等电话打完,程炫络对她道:
“走吧,讲解就在检票口等我们。”
梁含之心里却是惊讶,她还原本打算到里面了再请讲解,没想到对方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走到检票口处,一位中等身材,体型偏胖的男子走了过来,和程炫络握了手,再朝梁含之点了点头,
“程先生,梁小姐,你们好,我是你们今天的导游罗布,我应该比你们俩都大,不介意的话,你们叫我罗哥就是。”
梁含之看见罗布挂在胸前的照相机包,问:
“罗哥,你还是摄影师吗?”
罗布笑了笑道:
“我以前就是主修摄影的,后来才兼职当导游,程先生说要找一位给拍人像技术好的导游,我们旅行社就安排了我。”
梁含之看向程炫络,
“你要求的?”
程炫络很平静地解释:
“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给你留些漂亮的照片,不是吗?我拍照技术一般,怕给你留遗憾。”
梁含之不知该是喜还是怎样,于是似笑非笑地道了谢,
“程炫络,你真的……”
她心想,这得是谈了多少次恋爱,才能有如此觉悟。
但是总归是一件好事,也庆幸是找了个人拍照,如果只是她和程炫络的话,她恐怕是不好意思让程炫络给她拍照,最后索性不拍。
那样的话,出来旅游,没拍出几张人生照片,确实是白来了。
参观的人不少,队伍排得不短,罗布走在前面,梁含之居中,程炫络最后。
转了几个圈后,梁含之远远瞅见前面的一个拐弯处,时常有人停下来和几个藏人交流。
走到跟前,梁含之才看到藏人手里拿的是崭新的一摞一元纸币,她一时脑子糊涂,问了罗布,这是在干嘛?
“有的旅客,会换了新零钱,上布宫以后,遇见佛像,给佛像的,布宫里面佛像多。”
梁含之便对其中的一个藏族女孩道:
“收微信支付宝吗?”
女孩摇了摇头,
“只收现金。”
梁含之耸了耸肩,那算了,谁让她没现金,拔腿就走。
倒是程炫络轻拍了她的肩膀,见她回头道:
“我有现金,你要换多少?”
梁含之赶紧摇了摇,看他还要准备掏钱的样子,扯过他的袖子就走,
“不用,我就问问。”
罗布是个非常称职的导游,从进布宫开始,就滔滔不绝讲解起来。
虽说他并非西藏本地土生土长的人,但从信手拈来的知识储备来看,在西藏也是生活了蛮久了。
遇到适合拍照片的地方,他也绝不含糊,非得给梁含之拍出能用的照片才罢休。
而程炫络更是任劳任怨的充当了给梁含之提包拿外套的人。
刚开始,梁含之十分过意不去,每次照完照片去取外套的时候,都要弯腰道谢,不过几次下来,到了后面,也就厚脸皮了。
罗布一说梁小姐,快,这会儿这没人,能拍。
她朝后看都不看,直接外套一脱,往后一递,衣服就被人拿走了。
不过好在梁含之也不是喜爱照相到癫狂的地步,摄影师给力,模特也不拉垮,基本也是一路拍照,一路往上走,没有在哪个地方停留太久。
也幸好从进了大殿里面,就基本不用再拍照了,光看金光灿灿的佛像宝物,就够让人惊掉下巴了。
“这里供奉了历代达赖灵塔,唯一没有的,便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
罗布提到了仓央嘉措,梁含之想到了以前读书的时候,非常喜欢仓央嘉措的诗歌,尽管后来证实有些诗歌并非仓央嘉措所著,但也不耽误梁含之对这位活佛的喜欢,那时在学校图书馆里把有关仓央嘉措生平的书,几乎看了个遍。
宫殿里的光线偏暗,参观的游客几乎肩摩踵接,声音也有点嘈杂,梁含之朝后偏了头,程炫络知道她有话要说,就往前稍俯了身子低头,
“等我们去八廓街的时候,去那个玛吉阿米餐厅逛逛好吗?我以前看书,说仓央嘉措晚上从布达拉宫偷跑出来,就是在那个地方和他的爱人见面。”
程炫络微笑着道:
“当然,你想去哪儿逛,就去哪儿逛。”
梁含之听见程炫络答应了,也很开心,朝前走了两步,又转回身道:
“程炫络,你脾气和性格真好。”
脾气和性格好?程炫络听到梁含之对他的评价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想着在医院里的实习生见了他,绝对是说不出他性格好吧。
从一间大殿出来,又得上另一间殿。
只是这间殿宇的阶梯又窄又立,每次只能通行一人,还都得低头弯腰。
梁含之只顾着看前面的台阶,虽然提了裙子,但还是疏忽了一角,踩在了裙子上,给绊的趔趄了一下,右膝盖磕到了台阶上,她赶紧右手扶了一下台阶,尽管如此,她自己也没控制住,小声“啊”了一下。
罗布也是走上去以后,才转过身问:
“梁小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
从楼梯上去,梁含之才左右拍了拍手,掸了掸刚才手上沾的灰。
从这间殿里逛完,走到尽头下楼梯,和刚才的楼梯也是一个样子。
罗布也是先下,梁含之跟着要下时,一直跟在后面的程炫络道:
“你等一下,我先下去接你,你慢一点。“
这回梁含之可没逞能,顺着他道:“哦,好的。”
看程炫络下去以后,梁含之才下楼,她右手提着裙子,左手撑着墙壁,一节台阶一节台阶往下走。
下到三分之二处时,程炫络的手已经伸过来了,梁含之自然没有客气,毫不犹豫将左手搭了上去,并且把些许力道给了过去。
最后,两人指尖与指尖相互紧紧握着,等梁含之站稳后,就像上次在卡定沟扶她的肩膀一样,程炫络很快就松开了。
转瞬即逝的肌肤触觉,还是头一次,她想。
也只有在那一瞬间她才感受到,自己指尖是微微泛着凉,而他,却是温热的。
在程炫络还没来得及走到她身后时,梁含之将左右手背在了身后,微微互相摩擦,产生一点热量。
宫殿游览完后,他们就要顺着布达拉宫的背后,一路下行下山,梁含之和罗布加了联系方式,然后告别。
布宫的背后是一圈转经筒,两人站在转经筒前,预备打车去八廓街。
到底是高原天气,等从布达拉宫出来后,万里无云的艳阳高照已变换成了乌云遮天,感觉连气温都降了一些。
程炫络见梁含之的外套是短款的,下半身只着裙子,于是道:
“天冷了,你要不回酒店换个衣服,我们再去大昭寺。”
梁含之的手还在口袋里插着,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我裙子下面穿了打底裤,不冷的。”
既然如此,程炫络也只是点了点头,
“好。”
打上车以后,两人坐在后排,在前往八廓街的路上,路两边是三层的藏式建筑,整齐排列着。
一眼望去,是和内地城市建筑截然不同,让梁含之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拍摄左侧沿街风景,等她收回手机时,听到坐在右侧男人道:
“刚才该让你坐右边的,这样拍右边的街景,遮挡会少一些。”
其实本来是无伤大雅的话,倒令梁含之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一直拍照有点没见过世面一样,于是为自己解释道:
“不好意思,让你笑话了。”
“其实,也算是职业病吧,我们一般工作,尤其是田野考古的时候,几乎每一个发现的步骤和操作,都得拍照和文字记录。”
“再还有,我觉得记忆的东西会越来越不靠谱,有些经历说不定隔个两三年就忘了,留点记录,也是好的。”
梁含之不是一个随便交心的人,但也许从一开始程炫络给她的印象足够好,让她愿意偶尔不设防吧。
程炫络听了梁含之的话,转头看向她的眼睛,
“你误会我了,我并没有要取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很好。”
她看向他,他的眼里并非有焦灼或真挚的情绪,只是从容和淡定,但又不像是敷衍。
他嘴里的很好,又是什么很好?
梁含之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就像中国画,留白才是重要吧。
下了车,他们从一个路口,往里走,就是八廓街。
一路上,男女老少,三步一跪,五步一磕的人,多不胜数。
冷风阵阵,却熄不灭世人宿愿的心。
“你为什么想着来西藏旅游?”
直至这一天,旅程已经开始倒计时了,他们才讨论最初的初心。
程炫络道:
“香港政z府,会不定期组织一些医院的医生,向内地贫困地区义诊并且提供手术治疗的项目,今年刚好是西藏,我去年的年假还没有休,就想着趁这个机会,提前过来逛一逛,算是放松。”
梁含之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还以为他的回答跟大多数人一样,对民俗信仰的好奇,对山水的向往,对自由的追寻。
“那如果你们要是去内蒙义诊,那你说不定会提前去内蒙玩是吗?”
“对。”
程炫络言简意赅的回答,让梁含之内心不知为何,有点失落。
他的答案,太世俗,世俗到让人觉得高风亮节。
“那你呢?为什么想来西藏,除了看星星。”
“我?那可太多了,体验不同的民俗风情,看美的风景,美的星空,看我喜欢的诗人,喜欢的影视剧里提到过的地方。”
“比如玛吉阿米?”
“对。”
他们在前往玛吉阿米的路上,沿街的店铺都挂着别具特色的手工艺品。
在一家店门口,梁含之停了下来。
她俯身拿起一个手镯一样的首饰,只不过是木质的,手环的开口处分别是用藏银包裹,并镶嵌了彩色的宝石。
梁含之见一路上这样的镯子很多,于是问了老板:
“你好,这是什么?”
老板是一位女性,肤色黝黑中透着红气,热情道:
“鸡血藤,是一种药材植物做的,我们这里很多人戴的,活血化淤还能辟邪。”
梁含之对活血化淤不感兴趣,但是一听辟邪,便来了劲,于是问了价钱,不同品相的价格不一样,倒也不算贵。
“那我买几个回去给同事朋友当礼物吧。”
她选了四个普通的,又指了指再上面一些,藤环看起来更光滑和粗一点的,
“这个呢?”
“这个贵一点,你看节很少,五十一个。”
“五十两个。”
“那拿不来,美女,没有这样对半砍的。”
梁含之砍价本领最多砍两个来回,于是最后一次进攻,
“五十两个拿下,普通的我也换成这个,要不然我都不要了。”
老板一脸菜色,但还是从一旁拿出袋子,嘴上嘟囔,
“哎,不赚钱的,算了算了,卖给你了。”
梁含之心里当然知道,老板还是血赚了一笔,但还是二维码扫了150过去。
她接过袋子,和程炫络便离开了。
程炫络看她一脸认真的低头摆弄袋子里的东西,然后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递在了他面前,
“呐,送你一个,老板说的,能辟邪防小人。”
程炫络笑着伸手接过,看着藏银的纹路,
“老板明明只说了辟邪,那里有说防小人。”
“哎呀,意思差不多了。”
梁含之给自己准备也挑一个拿出来戴,结果感到脸上一点冰凉,她抬头朝天看的同时,一只手也伸出去感觉,也感到了一触湿润,
“我怎么觉得像下雪了。”
她的话音才落,程炫络的脸上同样感觉到了凉意,紧接着,他看到了可目视的雪花,落在了自己深色的外套上,
“是下雪了。”
他们不远旁一位陪着妈妈磕长头的小男孩,站了起来,笑着喊:
“阿妈,阿妈,下雪了,下雪了。”
雪花好像是瞬间降临的,雪势也是瞬间变大的。
进藏以来,梁含之不是没见过雪,但那都是沉寂在山上,在路上。
而只有眼下这一刻,是落在她身上的。
她笑容难掩,满心满眼都是喜悦,双手接着漫天雪花,对程炫络道:
“程炫络,我们也太幸运了吧。”
乌云坠雪,长空飘絮飞绵,他们走在拉萨的八廓街上。
看着冒着大雪依旧匍匐的人,三千世界玉相连。
天与地,又有何分别。
整个冬天,程炫络几乎一直待在香港,香港下雪的概率和中彩z票差不多,他也很久没看到下雪了。
程炫络看着雪中梁含之的笑颜,见她眉睫沾满落雪却也毫不在意。
风雪缠绵,听得见的失控。
“是啊,很幸运。”
在八廓街被裹上银色时,两人身上也卷满了雪,站在了一座墙体是黄色的房子前。
程炫络念着牌匾上的字,
“玛吉阿米。”
梁含之其实心里也明白,几百年的时光流逝,此玛吉阿米并非彼玛吉阿米,更多的是商业的噱头。
但是,至少她来到了这片雪域。
“程医生,走吧,这顿饭我请你。”
他们坐到了临窗的地方,是赏雪景的好位置。
梁含之端着甜茶,一口气喝了半杯,对着程炫络道:
“在八廓街遇到这场雪,西藏之旅,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程炫络替她斟满杯子,“是意想不到的惊喜,香港几乎不下雪的。”
梁含之听他提到了香港,自然自己也想到了西安,于是道:
“其实西安这几年雪下的也不多,不过,下雪时的西安非常美,尤其下雪天去城墙上走一走,城墙两侧悬挂着红色灯笼。”
“大雁塔也不错,那时候,玄奘大师的雕像上会覆一层雪,就像真的是在风雪里历经八十一难一样。”
“我们都会说,一下雪,西安就变成了长安。”
一提到西安,梁含之便侃侃而谈。
“如果有机会,我会去西安的。”
程炫络道。
梁含之愣了一瞬,接着点了点头,
“好。”
最后,又加了一句场面话。
“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当向导,请你到我们家面馆吃面。”
“在西安哪里?”
“生意最好的就在钟楼附近。”
“店名叫什么?我要是其他朋友去西安玩,也让他们去尝尝。”
“哈哈,那感情好,提前谢你们捧场,就叫梁记面馆,来了提我名字,给你们送冰峰。”
“冰峰是什么?”
“嗯~,就是我们陕西那边的特色汽水,像芬达一样,但比芬达好喝。”
点的菜上来,他们吃了一多半后,程炫络道:
“如果有机会,我也希望你来香港玩,到时候,我也一定会招待你。”
“但是医生不是很忙吗?”
“见面吃饭的时间总是有的。”
用餐快结束时,梁含之没头没尾的突然说了一句,“秋天。”
“秋天?”程炫络不懂,于是重复。
“西安的秋天,天高云淡,金风玉露,更宜人。”
“你想让我秋天去?”
程炫络细看她的眼眸,如秋水,碧波沉静。
梁含之没有说她想不想,只是说:
“秋天适合来旅游。”
屋外雪落琼碎,他们彼此相隔千里,又跋涉千里,说着关于秋天的话题,有这一遭相遇,总归是难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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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一顿饱一顿的[哭][哭][哭]
能不能多更新几章噢,不够看,不够看,完全不够哇,啊哈哈哈
文章内容流畅、细腻,很喜欢这种类型的小说,就是更新有点慢哈,麻烦作者加速
第59章 牛马
第60章 理解与尊重
第61章 出发
第62章 安康
第63章 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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