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观星点回酒店,再出门就到9点钟了。
洛桑拿到钥匙后只是简单问了他们找到地方了没,并没有多问什么。
梁书媞和林芝倒是很有默契一样,没有再在其他人面前提过他们早上去看星星的事情。
再后来两天的旅程,洛桑提议不能总让坐后排的人一直坐在后排,于是重新换了座位。
梁书媞坐了副驾驶,上官曦和林芝坐在后面第一排,剩下的宋山和唐可就坐到最后一排了。
这样一来,有时虽在一辆车上,一个团里,但梁书媞和林芝几乎是没有什么额外的交集。
从雅鲁藏布江大峡谷逛完后,整个团的主要景点基本算是结束了,剩下的就是一路往回拉萨赶了。
途经了卡定沟景区,因为返程的时间充足,怕坐车坐得太累,下去逛逛。
景区不大,但树木茂盛,怪石嶙峋,景区的一大看点就是看各种天然形成的石像。
听着流水声,顺着往上爬,走一走,洛桑会指一指石山,问像不像什么动物。
起初都太看不出名堂,洛桑说像不像莲花或者老鹰之类的,就反而一下具象化,越看越像。
梁书媞从今天起床开始就觉得不爽,微信里出现了一条好友申请,她装作没看见,也没有回复。
卡定沟景区走了一半,母亲的微信语音电话就开始轰炸过来。
梁书媞走到了队伍最后面,让他们先走,她后面就跟上来了。
电话一接通,梁母暴躁的语气就传了过来。
“人你加了没?”
“啊,妈,你说什么?”
梁书媞装着不知道什么事,结果得到了梁母更不客气的话,
“梁书媞,你别给我装,我从前两天就给你说的事,你没放脑子是吧,人家加你你为什么不通过。”
“哦,我今天忙没怎么看手机,不知道。”
“你等会儿两下加上,这男生是你一个阿姨介绍的,是警z察,个子样貌绝对没问题,家里条件也不错,你阿姨对这事热情的很,你再不要把我弄的里外不是人了。”
梁书媞玩了几天的好心情,顷刻烟消云散,有一股气开始上升,使劲憋着她,却又发作不出来。
“我都说了我在外面旅游,有什么事,等我逛完回西安了再说。”
梁书媞才驳了一嘴,梁母就差开骂了,
“这事和你旅游又不冲突,加上了聊天就行了么,觉得可以了就多聊几句,不行了就算了,又没让你立马跟人家见面吃饭,你在排斥什么?我给你说,你再不要这样子了。”
面前溪水潺潺流过,梁书媞恨不得直接挂了电话,重重地把电话扔出去,摔个稀巴烂。
但最后,她也只是很平静的对着电话道:
“嗯,我知道了,这下电话挂了我就加。”
通话结束后,梁书媞双手环在胸前,深呼吸了几下,劝自己不要生气,容易乳腺增生。
再扭头准备跟上大部队时,看到十米外的台阶上,林芝站在那里看着她。
梁书媞脸上的表情还是怨气冲天皱着眉头,看见林芝一副芝兰玉树,不惹尘埃的样子,眉头更紧。
她一路走到林芝跟前,表情才恢复正常,朝对方点头微笑,
“抱歉,让你等了。”
“没事,走吧,前面是岔路口,他们去看瀑布了。”
晌午的阳光还算不错,透过枝叶,斑驳落在脚下。
梁书媞的心态还是没完全调整好,还在为刚才那通电话烦恼着。
25岁之前,倒是还对相亲这种东西感到新奇,竟然头铁着去相了两三次。
结果就是,每相一次,看到安排的相亲对象,最后自尊受打击的却是梁书媞。
让她怀疑,她难道在中间人眼里,也是这种水平吗?
索性后来,她悟了,没有PUzA到自己,不是她的问题,纯粹是好男人太少。
再之后,有关相亲的事情,和家里人抽了一两回疯后,消停了段日子。
可是自从过了27岁,昔日的一切,又开始卷土重来,把人能烦死。
“不开心吗?”
梁书媞脑子里还在回想以前的事情,林芝问了她。
“程医生,你今年多大了?”
林芝倒也不介意这个问题,
“31了。”
梁书媞听了答案,小小惊讶了下,她还以为对方最多就27、8和她差不多。
林芝并没有对等地问梁书媞的年龄,
“怎么了?”
从在一起参加旅游团开始,梁书媞虽然没有问过林芝的婚恋状态,但能猜出来他还是单身。
有老婆有女朋友的人,还出来一个人旅游玩,这种概率蛮小的。
本来不打算问,但想了想,还是再求证一下吧。
“你婚……?
他们一路向上走,几乎能看到瀑布的踪迹了。
有人看完瀑布往下走,连续下行的台阶使得步履加快,拐弯里处刚好和走上来梁书媞碰个正着。
相撞的力道让梁书媞直往后退,落后她半步的林芝眼疾手快,往上跨了一大步,双手扶住了梁书媞的肩膀,稳住了她的身子。
“对不起,对不起啊。”撞梁书媞的人简单道了句歉,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走他下山的路了。
“没事吧?”
梁书媞站稳后,林芝就放开了她。
“没事。”
“我看到洛桑了,他们就在前面。”
这忽然一打岔,本来刚才想问的问题竟然也就这么岔开了。
“你刚才问什么?”
林芝问她。
再走两步就和洛桑他们汇合了,梁书媞只是摇了摇头,
“刚才一撞,我也忘了,等想起来我再问你吧。”
走到顶端才发现,瀑布还没完全融化,以冰冻的样子悬挂在崖壁上。
原地待了五分钟,就又准备返程下山了。
刚开始还是她和唐可一起走着,结果走的走的,就又剩她和林芝走在最后面。
尤其看到唐可频频往后张望,露出的笑容,让梁书媞意识到她和林芝之间的流动的气场,不一定是她想太多。
“回拉萨你有什么安排吗?”
等晚上抵达拉萨后,他们这趟四天三夜之旅,就算是结束了。
林芝还是头一回问她之后的安排。
“其实也没什么具体安排,就想在拉萨城逛逛,晒晒太阳,你呢?”
“和你差不多吧,听说羊湖的风景也不错,打算去一趟。”
这时梁书媞的手机响了,她一看,聊天框里,又是母亲的催促。
她咬了咬嘴唇,退出聊天,点开通讯录,通过了好友申请,随后截了个屏,给她母亲发过去。
“加上了。”
马上到停车场时,梁书媞走慢了几步,几乎是停下了步伐。
林芝很快发现,转回了身子看她,在他出口询问之前,梁书媞先一步出声:
“林芝,拉萨城要不要一起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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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八廓街大昭寺逛回来后,晚上两人就各自回了房间。
梁书媞洗漱完,闭眼躺在床上敷面膜,手机放了音乐正听着,听见中间音乐声音突然弱了一下,知道有人给她发消息。
她摸了手机过来,打开一看,是之前母亲让她加的男人,叫方泽阳,除了昨天刚加上,敷衍聊了一两句后,再没联系,梁书媞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是她天真了。
“你好,我听阿姨说你后天坐飞机回西安,刚好周六我也休息,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来机场接你,然后一起吃个饭。”
梁书媞也不敢自视甚高,毕竟对方言语恳切,又很礼貌,说句不好听的,她也是见人下菜。
如果对方礼貌有加又有分寸,她自然也是好言相待,但对方一上来就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那梁书媞可能连理都不会理了。
“谢谢,机场坐大巴和地铁都挺方便的,不用麻烦你了。”
她回了过去。
“那如果你回西安早的话,回去休息休息,我请你吃晚饭如何?”
梁书媞看人家又约了一次,她一想如果再拒绝了,指不定她妈妈那里又得给她找事。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早死早超生,面见完以后,这事也就算完了。
“那好,吃饭的地方你决定吧,我吃什么都可以,没有什么忌口的。”
“好的,我决定好的话,把餐厅位置和吃饭时间发你,那就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
这一part聊完,梁书媞退出聊天框,本来要直接退出微信窗口,结果又一眼看到了那张海边风景图的头像。
她承认她对林芝有心动的感觉,她也相信一见钟情,但她对爱情,是一个理智的理想主义者。
因为是理想主义者,见了才貌双全,风度翩翩的他,况且所有的遇见,又足够戏剧,所以动心。
但也因为理智,知道,萍水相逢的旅途,只是一时的荷尔蒙冲动,终究不会长远。
先不论林芝是否同样对她有好感,就光是彼此生活工作的城市,就已经隔了十万八千里。
如果她再年轻上五岁,或许还会赌一把异地恋。
现如今,明知不可为,而为什么要为之呢。
她说服着自己,南柯一梦,是要醒来的。
第二日,天就晴了,春和景明的天气,要不是远山上还残留着白雪,让人会还以为昨天那场大雪未来过一样。
他们今日的计划,只有去羊湖这一项,时间倒也并非十分紧迫,睡够了再起,中午出发也行。
林芝下了楼,还是到了民宿餐厅这一层,三三两两的坐了不少人。
他环视一圈,竟没看见梁书媞,但是不久前,他好像听见了楼道里她关门离开的声音。
这时,林芝见民宿的老板娘抱了一摞白床单下来,于是走上前问:
“你好老板,你有见到和我一块的女孩吗?”
老板娘把白床单放在洗衣操作间门口,一手扶腰,一手摸了摸额头,
“哦,你说梁小姐吗,她可能去楼顶阳台了,我那会儿见她上去了。”
“好,谢谢。”
林芝又往回楼梯上走,这间民宿一共四层。
一楼大厅,二楼是餐厅和娱乐z场所,三四楼是住宿房间。
民宿的楼顶,他还没上去过,在走到四楼通往楼顶的时候,依稀听到了音乐,他自觉放轻了步子。
楼顶并非是完全露天开阔,反而是搭了玻璃房,这样无论晴暖下雨,是不耽搁晾晒床单被套的。
林芝并没有一步跨进去,他只是站在入口的地方,随着音乐的地方看去。
在他右侧的墙壁处,梁书媞闭着眼坐在一个凳子上,靠着墙,晒太阳。
面前层峦叠嶂晾晒的白色床单,倒为她了脸上落了一片阴影,不至于把脸晒伤。
音乐就是从她放在地上的手机发出的,十分惬意,倒似快乐小神仙。
林芝仔细听那首歌,是他没有听过的曲子,但是旋律很好听,是一首粤语歌。
“缘分已失去心律
失去心跳送院中
严重到急救急剧
急症急也无作用
就当彼此念旧情
未必舍得欢送
为你好
为我好
无奈再没法感动
怎么我的年月要每天挥霍
…………”
林芝靠在门口,晒着太阳,在梁书媞不知情的情况下,共她听完了这一首歌。
随后,他又转身轻着脚步离开了这里。
他渐渐离开,单曲循环的曲子还在播放,他只记得那一句歌词。
“缘份已失去心律失去心跳送院中,
严重到急救急剧急症急也无作用。”
羊卓雍措距离拉萨100多公里,这回梁书媞坐的跟前一日林芝提议的一样,后排的右侧。
前一多半的路程确实风光不错,水蓝柳绿,车子中途还停下来给羊群让路。
只是等到后半程的时候,梁书媞就有些笑不出来,目光也几乎不太朝右侧窗外看了。
盘山公路窄就不说,大角度的s弯,一拐接着一拐,来往的车子都自觉降了车速,尤其等车子开到山上的位置,往下一看,景色十分壮丽,但足够高的位置也让人心有胆颤。
她并不是有恐高的人,但这路还是让她有些不舒服,甚至对前排开车的司机道:
“师傅,咱不赶时间,开慢点,你觉得累了,咱就找个能停的地方休息一会儿。”
司机倒是信心满满,
“美女别怕,虽然这路上每年出的车祸不少,但这条路我都来来回回开了很多次,路况很熟了。”
梁书媞心想俗话都说了,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不过她还是闭嘴再没说什么,靠回了椅背上。
林芝见她整个人紧绷,于是难得开玩笑道:
“要不回来的时候,你开这一段?开车没有坐车怕。”
梁书媞这才笑了出来,
“我才不要,林芝你是医生哎,怎么这么作贱人命。”
男人侃侃道:“你怎么不说是我相信你的驾车技术。”
“哼,我可惜命的很,不打没把握的仗,开车也是一样。”
山巅的盘山拐弯过后,就看到致纯致净的蓝色,徜徉在两山之间。
车几乎开到了湖边,梁书题一下车,就感受到了狂烈的大风。
林芝走到她跟前,把她没拿下车的帽子递给她:
“戴上吧,冷风吹多了头痛。”
奶白色的宽边羊绒帽被梁书媞接过,顺手随便扣到了头上,她着急先拉衣服上的拉链,风吹的她觉得胃凉,结果拉链有点死,卡住了。
她低头在和拉链做斗争,感觉头上的帽子动了动。
她猛得抬头,眼睛直接撞上了林芝的眸子。
林芝抬起的手还悬在她头顶,或许梁书媞的反应有些强烈,让他也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放下了手,
“不好意思,怕帽子挡住你眼睛,是我逾矩吓到你了。”
说完,他还往后退了一步。
逾矩二字,是很书面的字眼。
书面到,从林芝的口里出来,好似发生了一件很严肃且严重的事情。
梁书媞手还在拉链上,见林芝退后的动作,她先是有些愣住,然后才是迟来的尴尬。
湖边的风依旧劲烈,湖面渐融的冰,被水波一浪一浪的送到岸边,形成独特的景观。
梁书媞一时不知该是说林芝比她还小题大作,还是说他们就该心知肚明地守着某一条红线。
可是,梁书媞知道,自己刚才的抬头,绝不是因为厌恶。
最后,还是她打破了这个局面,用着蹩脚且一点都不正宗的粤语,笑着道:
“程先生,你真嘅好搞笑啊,送佛送到西,我嘅帽子都快掉下嚟了,你帮我啊。”
林芝的表情这才释然,朝前一步,站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在梁书媞用心拉拉链的时候,替她整理好了帽子。
同时,梁书媞外套拉链终于拉好了,她抬头看他,两人竟都异口同声,说了句多谢。
整理完后,他们才朝湖边走去。
在一片很漂亮的五彩经幡下,一对情侣在拍婚纱照,梁书媞看新娘美丽“冻”人,
“现在蛮多情侣都来西藏拍婚纱照,我身边就有两三对朋友,出来的成片,随便一拍感觉都比那种棚内的好看多了。”
林芝很恪守本分,没有往深得聊,只是简单道:
“现在这个季节拍照就还是稍微有点冷,如果七八月来,应该会暖和很多。”
她反驳,“可是七八月来,就看不到桃花了。”
男人不与她争执,反而是顺着道:
“对,不同时节有不同时节的美,”
“你,以后还会想着来西藏游玩吗?”
他问。
梁书媞见湖边有些石子,倒是蛮漂亮的,她也不怕冷,弯腰捡了几块拿在手里,
“作家张恨水说,古人游山,不主张玩通,要剩个十之二三不玩,留作念想,所以西藏这么大,我才玩了多少,以后,肯定还会再来的。”
石头被梁书媞拿在手里倒腾来倒腾去,她接着道:
“其实昨天在八廓街说为什么想来西藏,我只说了一半。”
林芝是个很合适的倾听者,他很快接了下一句,
“那另一半呢?”
“我高中的时候,看了一本有关旅游的书,其中有一个篇章是介绍西藏,那篇文章里面说到了西藏的一个圣湖,叫做拉姆拉措,据说那个湖,能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而且就连寻找转世灵童,都要到这个湖边占卜。”
梁书媞一边说,然后又把石子塞进口袋,掏出手机,搜了拉姆拉措湖的照片,拿给林芝看,
“你看,就是这个。”
林芝看湖的照片,拍摄的照片基本都是从较远的高处,往下俯拍,群山环抱,圣湖就在那里。
“当时那篇文章的作者说,她去玩的时候,遇到当地的一个卓玛告诉她,她以前一个人在湖边从湖里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倒影,后来她遇到了她现在嫁的老公,就长得跟她当初在湖里看到的人一模一样。”
林芝没有嘲笑这个听起来有些玄幻的故事,反而很会捧场,
“这么神奇?”
所以最后倒是梁书媞被自己讲的故事弄笑了,
“哎呀,我那个年龄,正是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感兴趣的时候,不过就像播下了一颗种子,总记得这件事情,就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去湖边看看,就跟去玛吉阿米一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嘛。”
“那这次怎么没想着去。”
梁书媞想了一下回答:
“一般旅游团很少去那个景点的,而且高原还得爬山,我第一次进藏,怕自己没那个能耐。”
“还有,更重要的是,这个季节它不开放,开放要到7,”
话说一半,想起几分钟前两个人还讨论的话,便笑着道:
“你刚才说的也对,7、8月来,有7、8月的好,可以看圣湖。”
林芝也是半提议半开玩笑道:
“那既然拉姆拉措去不了,我们来了羊湖,反正都是圣湖,你要不也试试看,说不定也能看到什么,比如你的前世啊什么的。”
梁书媞刚才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倒也不是有什么目的,只是在这个地方,想起明天就要回西安了,无论是景和人,下次都很难同时遇到这么让人动心的,索性讲些让自己觉得舒服和开心的话题。
所以当林芝说了以后,梁书媞并不觉得无聊有病,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于是真的往湖边再走了走,站定朝里认真看。
“看到什么了吗?”男人问。
“哇,真的看到了。”梁书媞很确定了回答,
“看到了我的前世,天呐,我前世竟然是个公主,锦衣玉食,穿的衣服这么好看。”
林芝笑着也走到了湖边,学着梁书媞的动作。
梁书媞余光感觉到林芝过来了,和她一样,于是问:
“你看到了吗?”
林芝答:
“看到了,我也看到我的前世。”
“是什么?是什么?”
梁书媞玩得有点兴奋了,她很期待林芝怎么胡编乱造。
“我的前世,是……”
他拖长了音,
“是一条鱼,然后……”
“然后呢?”梁书媞着急问。
“然后被一位公主,命令手下,给抓住烤的吃了。”
梁书媞“扑哧”就笑了,风刮得人觉得脸疼,很幼稚又很冷的笑话,但她觉得自己快笑出眼泪了。
讲笑话的人,却很淡定地看着湖面,两个人的倒影就在水里,随风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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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过了秋分,日落也来得早一些。
就算梁涵芹已经无数次来过这里,但每次看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游人如织,共享盛世,她自己也觉着与有荣焉。
沐龄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先离开去约另一个局去了。
梁涵芹此时饥肠辘辘,随便找了家便利店买了个鸡腿堡充饥,三五下吃完,补了补妆,看了看时间,便朝着不夜城步行街方向走去。
在一个月前,她就买了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独角诗剧《情爱长安》的演出票,也庆幸在她有能力把自己好好重养一遍时,这场演出来到西安,给了她机会。
陕西大剧院就在大唐不夜城,演出八点开始,九点钟结束。
梁涵芹看完演出,不夜城灯火通明,她逆着人流往出走。
等快走出不夜城时,四面八方的灯光从远处照来,将玄奘引在世人面前,身后慈恩寺里的大雁塔,默默不语。
刚才结束的诗剧里有一个篇章,讲述的便是大雁塔下辩机和尚和高阳公主违背世俗的爱。
梁涵芹再一次,感受到了斗转星移下,历史的重量。
程翰林在抵达西安后的当天,就被院方邀请前去参加了正式的会议,忙了一天谢过院方以及聚完餐后,才准备回酒店。
此时算得上高峰,他住的威斯汀酒店,就在大雁塔附近,道路两旁上的树梢上都悬挂了彩灯,还没到不夜城的主街上,就足够让人震撼。
同样是热闹非凡,人潮拥挤,西安给程翰林的感觉又和香港完全不同。
他下了车,在酒店门口却眺望到了东边的古塔,原本已经有些疲惫的身子,此时没了进酒店休息的心思,反而迈着步子顺着慈恩路朝东的方向走去。
这时的天边,太阳早已悄然远去,日光全被夜色吞噬,可愈是这样,这个城市的夜晚,才愈美丽。
缓步而至,人影参差,程翰林终于看到了梁涵芹曾经口中的大雁塔和玄奘法师,也终于来到了她的城市。
梁涵芹并没有走到玄奘雕像的跟前,只是在路口稍作停留后,朝南走,准备坐地铁回家。
掌心里的手机,微微震动。
她看到是程翰林发送的信息后,顺便点开。
图片随着网速一点点加载,直至最后一刻突然清晰。
她猛抬头朝四周左右看了看,再低头看了看图片,图片上灯光里的玄奘和大雁塔,距离她很近。
倘若不是她已行至慈恩寺外的红墙边,暗影婆娑,分辨出来照片拍摄的地方,和她不在一处,她还要以为是程翰林看见了她。
梁涵芹的心跳开始加速,原本还沉浸在诗剧里尾韵里,感官却开始复苏,人也变得感性。
她觉得,程翰林来西安了,他来西安了!
她确定,也肯定。
梁涵芹的来电显示,让程翰林惊讶不少,简直不是她平日的作风,但他也是很快接通了。
“你来西安了?”
好像彼此的信号都不太好,周遭环境也不安静,让程翰林辨不出对方的心情,如实照答:
“对,刚好就在大雁塔附近,你说的没错,这里很漂亮。”
没有别扭地寒喧,梁涵芹单刀直入,
“程翰林,别乱跑,就站在原地。”
女孩的语气充满命令,很少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他丝毫不觉唐突,反倒笑着应允,
“好,我不乱跑。”
电话并没有挂掉,他能听到隐约的气喘声,他想到了她会不会就在附近,他环视四周,人影交错,灯树千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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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天亮得晚,9点大家才零零散散地下来吃早餐。
程翰林到了一楼餐厅,先是看到了洛桑,洛桑也恰好抬头,便立即招手:
“过来坐。”
本来在和洛桑讨论看地图的梁涵芹便也抬头去看,瞧过去,才知道是程翰林。
两人目光碰到一处,梁涵芹微笑了下,便低了头继续看地图,倒是程翰林稍微有些失神。
今日的梁涵芹明显是打扮过的,披下来的卷发垂在肩头,妆容自然却很提气色,戴的也是颇具民族特色的耳环,刚才嫣然一笑,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程翰林随便拿了点食物,就坐了过去,坐在梁涵芹对面。
“程医生,早上好。”
梁涵芹再次主动打了招呼。
“早上好,梁小姐。”
程翰林坐下后,又再添了一句,
“梁小姐今天很漂亮。”
这回又轮到梁涵芹失神了,早上和洛桑见面的时候,洛桑也这样夸她,那会儿她可是脸不红心不跳,这会儿心里是有些失重感,稍微平复了后道:
“今天去桃花村,想拍点好看的照片。”
程翰林听后点了点头,剥鸡蛋的同时问:
“你们在看地图?”
“梁小姐刚才问哪些地方晚上看银河星空不错,我刚给她指了指。”
“那今天晚上大家是要一起去看吗?”
洛桑道:
“这个我们行程没有安排,但是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话,可以额外加,不过梁小姐说这几天看银河的最佳时间是凌晨四五点左右,估计大家起不来。”
梁涵芹此时道: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三个人正聊着,剩余的三人,也都下楼了。
梁涵芹一看唐可和上官曦也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开玩笑道:
“洛桑大哥,今天你的压力可大了,要好好给我们拍照啊。”
洛桑拍拍了胸口自信道:
“放心,我这除了器材比不上专业摄影师,但技术,绝对不输。”
上午的行程先是去了世界柏树王景区,据说是有一棵距今3200年的古柏。
相比较其他热门景区,这个景区的人较少。
梁涵芹反倒是乐意逛这种景美人少的地方,走在修好的木头栈道上,眺望远处的雪山,和山间相映的野桃花,草木复苏的绿也融在其中,站在高处,才窥得林芝桃花漫山遍野的震撼,天高云淡,当真是不枉此行。
从柏树王景区出来后,就去了嘎拉村,这个村算是林芝桃花节的主会场,游人便也多了许多。
一进村子开始,宋山已经拿着单反开始给自己女朋友唐可拍照。
进到村子中间,有一块桃花集中开得漂亮,很适合拍照。
上官曦先行一步,让洛桑帮忙拍。
梁涵芹也算是喜欢拍照的人,但那也仅是好闺蜜出来游玩,谁都不嫌弃谁,使劲拍。
眼下,那股厚脸皮的劲,可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拿出手机也只是拍拍风景,连自拍也很少拍。
“梁小姐过来拍吧。”洛桑喊着。
梁涵芹站到树下,还没来得及摆姿势,洛桑又道:
“这会儿太阳还可以,要不要把外套脱了,穿裙子比较好看。”
梁涵芹把白色薄羽绒服脱下,往洛桑跟前递,
“洛桑,你可太专业了,什么都懂。”
这时,却是程翰林伸出了手,自然而然接过了她的外套。
“包要不要也替你拿?”
既然如此,梁涵芹也不客气,将包递过去,道了谢。
程翰林只是站在洛桑旁边看着梁涵芹,她本身个子高,比例也好,模样出挑,几乎不用费力,就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此时,春风渐起,枝头粉色花瓣,随风摇曳而落,一副桃花坠雪之景,几缕发丝拂面,又显人面桃花相映红。
刚才还明媚的太阳,一阵风刮过,便隐藏在云里,再起风,就冷了很多。
洛桑说了OK后,梁涵芹几乎是小跑着去拿外套,程翰林先她一步展开了她的衣服。
梁涵芹不止地道谢,然后背身,直接将胳膊套进了衣服。
再转身,嘴上还是说着谢谢的话,要拿自己的包。
从程翰林手上接过包后,听见他说:
“你头上有花瓣。”
梁涵芹伸手去摸,果然摘下一片。
“右边还有。”
她伸手再摸,没见找到,于是摇了几下头,准备都晃下来。
“还有没?”
其实右耳边还有一片,程翰林没有失分寸的自告奋勇,只是抬手指了个方向,
“这里,你用手再拨一下。”
从梁涵芹在火车上第一次听见程翰林说话,还没看清人家相貌时,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声音好听。
这会儿两人离得近,明明没有任何肌肤上的触碰,梁涵芹觉得心跳失重的感觉又出现了,也只有自己知道,被头发遮挡的耳朵,已经开始泛红。
她依照男人手指的方向,再捋下一片花瓣,花瓣被她拿到手里,随后听见他的声音,
“好了。”
再一起走了一段路,上官曦还让洛桑拍照,就留下梁涵芹和程翰林赏花聊天了。
“程医生普通话说很好,不像是香港人。”
“家里奶奶是内地的,所以,普通话我从小就开始说了。”
提起普通话这个事,梁涵芹又想起昨晚的事,但是微信上已经道过谢了,她也就不再提了。
“程医生有去过西安吗?”
“还没有机会。”
“那日后程医生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西安逛逛,有些地方很值得的。”
梁涵芹又开始了陕西旅游推广大使,她原本只是客气一提,程翰林倒也没敷衍,
“比如呢?”
“比如,比如烂怂大雁塔。”
梁涵芹忽然飙了一句陕西话,基本是当地人都知道的梗。
程翰林却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嗯?你说什么大雁塔?”
梁涵芹扑哧一下笑了,然后一本正经道:
“没什么,就说是大雁塔,唐僧翻译经文的地方。”
“大唐不夜城呢?我在网上看过视频,很漂亮。”
“对,就在大雁塔附近,也很壮观,不过游客蛮多的,你得挑淡季的时候去。”
……
两人再杂七杂八得聊了一会儿,洛桑他们就过来了,对话,也就到此为止。
从嘎拉村出来后,一行人又去了藏民家做客,反正白天的行程算是满满当当的。
晚上去了民族特色饭店用餐,晚餐结束后,宽阔的草原里已然架了巨型篝火,游客和当地人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篝火在跳锅庄舞。
唐可惦记这个环节好久了,直接拉着梁涵芹和上官曦去跳。
梁涵芹也是被音乐和热闹非凡的气氛打动,半推半就,跟着其他人跳起来。
后来,宋山也加入了。
“程先生不去玩一玩?”洛桑问。
程翰林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这方面天赋,看他们跳就行了。”
藏地上姗姗来迟的夜色,吞没了最后的日光。
雪山静寂,悬挂于草原高处的经幡随风而动。
越跳越快乐的梁涵芹注意到程翰林始终没有加入这个队伍,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
后来他们的视线,不知怎么,隔着夜晚的人头攒动,撞到一起。
篝火的烟与焰,构成了一个真实而又缥缈的世界。
也许看的是焰火,也许是焰火后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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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赵欣然眼睛瞪的不比梁含之小,但不是惊恐,她把杂志摊到梁含之面前,用手指了其中一个地方,
“看!”
梁含之忍住想要揍好友的火气,朝她指的内容看去,定睛一看,竟然是程炫络。
虽然照片看着像是在医院偷拍的,但图够清楚,就也能确定是他。
梁含之把目光从照片移到杂志的文字上,竟是一篇港城豪门单身贵公子的盘点,排首位的就是程炫络。
文章里除过毫不吝啬的用大篇幅文字介绍了程家的背景、资产,还写了程炫络的受教育情况和工作背景,笔墨里都是毫不掩饰的夸赞。
“卧槽,越禾医院竟然就是程炫络家的,这太夸张了吧。”赵欣然在旁边俨然气氛组成员一样。
这一刻,梁含之脑子里只蹦出两个字——荒唐。
她知晓他的家世,肯定是不差的,但也没想到会夸张如此。
他们之间原本因为生活环境存在着某种壁垒,现如今,只有在电视和小说上描述过有钱人,就被自己遇见了。
这一切,让梁含之觉得荒诞和不真实。
“小媞,程医生家里这么有钱,你知道吗?”
梁含之如鲠在喉,
“我,我不知道。”
“他没告诉过你?”
“正常人谁把自己的家世拿着大喇叭,见人就说啊。”
赵欣然却比梁含之开心多了,
“天呐,小媞,苟富贵勿相忘啊。”
这种苟富贵勿相忘的话,她们彼此之间不知说过多少回,期望对方暴富,期望对方嫁入豪门更是日常嘴嗨。
不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有点现实向的风吹草动时,当事人,只会觉得害怕,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果然,再翻了一页,就连程炫络曾经的暧昧情史都被扒了出来。
配图是张程炫络剑桥大学毕业时和家人的合照,合照中的其中一个女生被重点用箭头标了出来。
是同样是香港豪门的施家二小姐施乔菲,也还是程炫络大嫂施乔莘的妹妹。
几行字,写了他们自小青梅竹马,在程炫络去英国读书后,施乔菲不仅追随他的脚步去了英国,且日后也同样读了医科。
当时豪门子女,读商和学艺术的如过江之鲫,他们俩个踏踏实实读医的,倒也成了清流。
港媒的笔下,没有写他们的结局,但既然是单身贵公子盘点,就也知道了结果。
赵欣然还继续忘情地诉说着,“你以后嫁入豪门,一定让我给你提包,帮你遛狗!”
梁含之不在这里陪着赵欣然白日做梦,对着她自嘲而又开玩笑道:
“嫁入豪门?都被人豪门耍着放鸽子了,还加入豪门,嫁给煤老板更现实些吧,我之前在神木的时候,真有人给我介绍家里有矿的。”
赵欣然也很快看到了杂志翻页的内容,只觉刚才开玩笑过头了,她也不是傻白甜,她与梁含之之间,几乎能用得上相知相守这个词,以前读书时候的前车之鉴到底是留了教训。
梁含之心里的想法,就算不是十成十,她也能猜出七八分。
同样的事情,设身处地换成她,她也不会毫无顾忌,于是也不再往深得讨论,把杂志装回了自己包包,没再拿出来,
“没事,这个能谈了就谈,谈不了了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落地咸阳机场后不久,梁含之就收到了程炫络的短信。
比起西安的好天气,香港此时已经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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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意多聊,只是问了几句场面话打算结束,施乔菲却冷不丁地道:
“前两天,我在多伦多,碰见阿珩了。”
程翰林这才正色,朝僻静的地方走了两步,
“他怎么样?”
“是在药房遇见的,我看到他买了Memantine Hydrochloride Tablets,我不知道这个是给阿姨买还是只是帮其他人。”
施乔菲曾经也读过医科,有些药物的名字扫一眼,她也能知道用途,盐酸美金刚片,临床上多用于治疗阿尔茨海默氏症,也就是老年痴呆,她见程翰林听了她的话眉头微皱,倒有点后悔自己说这件事情,忍不住劝道:
“阿玙,或许是我认错了,你也知道,我不读医科很久了,阿姨年龄还不算大,不会得这个病的。“
“好,谢谢,我知道了,昊昊过来,把手机给你妈妈拿过去。”
9月底,作为古丝绸之路起点的西安,要举办一场为期三天的国际性会议。
因为一些临时管控,梁涵芹所在的考古工地也借着这场东风,停工三天。
虽然他们不用下地挖土,还是得整理资料,但又给了他们一天可以岔开用的调休。
梁涵芹很早和沐龄两人凑到了同一天假,虽然晚上各自都有事情,但约着白天一起出去街拍。
这几年,要论对汉服包容性最强的城市,一定是非西安莫属。
无论是古风古韵的景区明城墙、大雁塔之下,还是现代奢华的商业综合体,街道小路,身穿各朝汉服的人早已屡见不鲜。
前脚一个贵妃骑自行车过去,后脚李清照就戴着墨镜坐着摩的路过。
梁涵芹和沐龄,很早就有了穿汉服出去逛街拍照的想法,但奈何夏天太热,冬天太冷,要么就是时间凑不到一起,太懒,拖了一年又一年。
眼看苹果肌的饱满程度已不如刚毕业时的样子,所以痛定思痛,珍惜当下,别拖了。
她们俩早上就去了钟楼附近的一洲商城,这里从地下一层到地上二三层,全是做汉服妆造的。
虽说她们的专业都算得上是历史类的,而且要求严谨,但可都不是什么汉服警z察,只要好看就行。
于是在网上看的攻略,找了家评价和客照都还不错的店去做妆造。
她们都没有选当下最热的唐制汉服,沐龄选的是套藕粉色的明制汉服,梁涵芹则是比较素雅的魏晋风格,绿纱白裙,腰间系着深红色的腰带。
因为服装风格的原因,都是妆容淡雅,发饰上的珠翠没有很多,但尽管如此也是垫了不少假发,外加满头看不见的黑夹子。
“这顶一天,下午脖子怕都废了。”沐龄在一旁开玩笑,梁涵芹自己也认同,
“可能明天就得找个盲人按摩给我按按颈椎了。”
两人都是来之前吃了早饭,等妆造全部做完也快临近中午,一方面因为沉浸在自己的盛世美颜,一方面也趁妆造状态最好的时候,赶紧拍些照片,就连午饭也不吃了。
一路沿着南大街走到了书院门,最后进了关中书院,人不多,绿植虽少,但旧时建筑外加部分翠竹,也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从关中书院出来后,她们又打车去了大雁塔。
别看只是为了拍照,但真的又很费时费力,一下午的时间,简直弹指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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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梁书媞在神木待到快要发疯,尤其每天天热的要死,已经打算要么回去转行的时候,她这边的发掘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结束了。
她从神木回到西安,已经是到8月份了。
市里招商的一个大的商业综合体,在进行常规的考古勘察时,发现了大规模的墓葬群。
这块地本来历史上就有文献记载,周边也有古迹,省市都很重视,也是她的老师刘兰章教授带队,就直接让梁书媞过来跟队。
在这项考古发掘工作正式动工前,梁书媞还是有几天之前攒下没用的假期。
赵欣然学校放暑假,从拉萨回来,7月中旬,梁书媞还在神木的时候,赵欣然就商量着等她从神木回来一起出去玩。
本来只是说去广州,后来赵欣然又说既然都到广州了,机票那么贵,还不如顺路再去香港玩玩,反正她俩都没去过。
“你学校让你们去?”
“去香港,又不是出国,问题不大,我打过报告了。”
在梁书媞还没有明确回复要不要去香港时,赵欣然已经把做好的香港游玩攻略发了过来,连发过来的语音里都能听出她的兴奋。
梁书媞见赵欣然对香港之行充满向往,便也不忍扫心拒绝,再说,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要拒绝的理由。
在广州特种兵旅行玩了两天后,她俩就坐高铁直达香港西九龙。
这次所有的行程全是赵欣然安排的,梁书媞本着当一个听话的游伴就行,人家指东,她绝不往西。
免得人家辛辛苦苦做攻略,自己什么都没负责要是还指手画脚,想想都不是人能干出的事情。
本来计划在香港慢慢玩四天,结果头一天两个人在酒店睡了一天。
第二天两人在铜锣湾City walk,坐了叮叮车,看了涂鸦墙,晚上就在食街吃饭。
赵欣然觉得最近吃的都比较清淡偏甜口,她嘴里都快淡出鸟了,要找个重口味的吃。
“咱俩从西安来香港,然后吃重庆火锅?”
梁书媞笑着问。
“那你还在西安吃炒河粉呢,走吧,我就不信你也不想吃辣的。”
赵欣然倒也说进她心坎了,就决定去吃火锅。
两人进了火锅店,平日里辣锅都点的微辣,今天赵欣然觉得这边的微辣肯定不好吃,就直接点了中辣。
结果锅底上来烧开后,梁书媞用筷子蘸了一下,尝了尝味道,一股辣直窜喉咙,她喝了一口水,
“我吃这边三鲜的就行,这太辣了。”
赵欣然也尝了一口,脸上表情狰狞了一下,
“是有点辣,但是能接受,味道挺香的。”
一顿火锅,赵欣然光解辣的冰饮料就喝了两杯,梁书媞虽然也吃了点辣锅,但都没敢像赵欣然这么猛,好心提醒道:
“姐妹,咱可没拿拉肚子的药,你悠着一点。”
谁知道当真是一语成谶了,她俩从火锅店出来后,还买了小蛋糕吃。
晚上一回酒店,赵欣然就去了厕所。
梁书媞刚开始以为赵欣然拉完肚子就好了,结果最后她又是上吐下泻,一直折腾不停。
赵欣然以前割过阑尾,梁书媞看着情况怕赵欣然半夜再更严重了,就直接让她收拾一下,
“刚回来的时候,我看路过一家医院,咱们这会儿去挂急诊。”
赵欣然也不硬撑,稍微整理了一下,就跟梁书媞出门了。
酒店帮她们打好车,送到医院,梁书媞一进急诊大门,自己也差点晕了,人头攒动的大厅,简直堪比菜市场。
梁书媞找到医护人员,让给赵欣然看一下,医生看了一眼赵欣然,
“不严重,挂号等着吧。”
就嗖的一下消失了。
梁书媞只好把赵欣然扶到椅子上,手里拿着就诊流程单看着,
“你先坐着,我看一下,给你挂号。”
和赵欣然并排坐了一个大妈,听了梁书媞她们说的普通话,于是也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
“你们从内地过来旅游的?”
赵欣然还有心情和大妈闲聊,
“嗯,过来玩,晚上肚子吃坏了。”
大妈倒是个好心人,朝梁书媞招了招手,梁书媞赶紧站过来蹲下,以为有什么事。
“这是公立医院,你们这样得等好久,三四个小时都不一定排上,而且有的公立医院不给外地人看诊的。”
梁书媞便着急了问:
“阿姨,那怎么办?”
“你们去私立医院看吧,出了这个医院,朝右走,过了十字路口就到了。”
赵欣然的这会儿浑身发冷又冒汗,还开始腹痛,听了阿姨的话,都没怎么考虑,就撑着站起来,
“小媞,我们去私立医院看吧,再在这儿耗着,姐妹我怕回不去了。”
话说完,又恶心的要吐。
梁书媞跟一旁阿姨道了谢,就赶紧搀着赵欣然出去了。
此时已经是半夜1点了,香港的街道依旧灯火通明,空气里还弥漫着湿热。
她们走了5分钟,就看到了刚才阿姨说的医院,越禾医院。
比起刚才公立医院的人山人海,越禾医院的急诊大厅就显得空旷多了。
“小媞,我口渴,想喝水。”
梁书媞看到了不远处就有自助饮水的地方,
“你先找椅子坐着,我给你倒杯水过来。”
梁书媞站在饮水机前,用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先接了杯常温水喝了。
水入肚,她脑子里才也清醒了点。
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怎么去大医院看过病,本来经验就少,结果香港和内地的看病流程还不一样,有时候问人,说的不是普通话,她还听不太懂。
她把杯子扔到垃圾桶,另外拿了个纸杯,给赵欣然接热水,端着快走到等待区时,听见刚才给她们指引的护士的声音:
“程医生,手术做完了?”
其实梁书媞并没有听清护士的话,只是因为有声音,下意识转过去看。
梁书媞在来香港的时候,当然想过林芝。
某种意义上来说,在她的心里,香港已经等同于林芝。
但是4个月前的所有悸动,放在如今,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怎么在意。
就好像喜欢和追一个男明星,很久不关注后,后来再看到,你也只会风轻云淡地说一句,
“哦,他啊,我曾经喜欢过。”
香港总面积不到3千平方千米,人口却有730多万人,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区之一,甚至超过了北上广。
七百多万分之一的概率,又怎么会再能重逢呢?
医院内空调的冷气,吹得梁书媞心里发颤。
林芝身着白大褂,低头认真听着护士说话,忽然抬起头,朝急诊大厅的等待区看去。
她,站在那里。
她,看着他。
林芝回忆起,在八廓街大雪纷飞的那一天,他们坐在玛吉阿米的二楼,梁书媞给他念过一句仓央嘉措的诗。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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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欣然看着梁书媞端了水过来,在离她还有三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整个人像是愣住了。
赵欣然追随着梁书媞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位医生,身材极好,宽肩窄腰,再看脸,面容严谨而英俊。
肚子里突然一阵拧痛,让赵欣然差点晕过去,她屁股朝右挪了两个位置,脸色苍白,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拽了拽梁书媞的衣角,用仅有的力气缓缓道:
“姐妹,先看看我,别,别犯花痴了。”
梁书媞瞬间从那所谓的一眼万年中醒悟过来,把手里的杯子给了赵欣然手中,
“你先喝水,我去挂号。”
梁书媞跑到登记挂号的地方,掏出赵欣然的证件。
对方证件拿过去登记以后道:
“挂号费700。”
当工作人员说出这个价格时,梁书媞心里默念了“卧槽”二字,但脸上还是镇定,
“支付宝、微信可以吗,或者刷卡?”
还好出来拿了银行卡。
“不好意思,晚上这个时间,急诊挂号只收现金或者刷八达通。”
梁书媞顿时汗颜,她手里的港币现金和八达通里面的余额没有这么多。
“那这儿有取z款机吗,我……”
她正说着,一只很漂亮的手拿了张八达通卡过来,递了进去,对里面的人道:
“用呢张。”
“程医生,晚上好啊。”
“晚上好。”
梁书媞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台面,无由头的心虚,让她有些不敢抬头,也不敢看玻璃。
挂号单和八达通一起递出来,梁书媞接过后,稳了稳心跳,才转过身,把八达通拿给他,
“多谢啊,等会儿我取了现金,还你。”
程清玙抬手取走了八达通,淡淡道:
“你朋友身体不舒服?”
“她吃坏肚子了,可能胃肠炎了。”
“你去坐她旁边等吧,我让护士带她去分诊台,剩下的你不用管了,医院会安排的。”
梁书媞本来心一直吊着,一半是因为赵欣然生病,另一半是因为遇见他,但慢慢的,她的心又定了下来。
她坐回到赵欣然旁边,赵欣然好像又好一点了,有心思八卦了,
“不是吧,姐妹,怎么回事,就这么聊起来了?”
梁书媞没回答,护士就过来了,用的普通话,
“这位女士,我带您去分诊室,走吧。”
梁书媞站起来要跟着去时,程清玙却挡了路,
“她有人照顾,你不用跟着了。”
她也就停住了步伐,不知道说什么,就又说了声谢谢。
程清玙注意到她露出的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去外面花园吧,比里面暖和些。”
梁书媞跟着程清玙的步子,从医院的另一个口出去,到了花园。
路灯下有一个饮料自助贩卖机,程清玙从里面买了两瓶。
他把一瓶牛奶打开,给了梁书媞。
她接过,看到他喝的是咖啡。
“谢谢。”
“来香港玩?”
“嗯。”
“玩几天?”
“四天,后天下午走。”
“不多玩几天?”
“好像台风快来了,不早点走的话,会被台风困住。”
………
静谧的夜里,程清玙问一句,梁书媞答一句。
没有慷慨激昂,没有争锋相对,平淡到就好像白天才说过再见一样。
“来香港玩,没想过联系我?”
粉饰太平里,终于有了道裂缝,令人猝不及防。
梁书媞忽不知怎么回答和搪塞过去,紧接着,听见他像是笑了一下,
“哦,对了,你把我删了,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梁书媞瞬间全脸通红,去看他,男人的眼里,不像是笑意见底。
“我,只是想着,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男人这次没有说话,只是喝着自己手里的咖啡。
梁书媞此时电话收到消息,她打开看,是赵欣然的。
“小媞,我这会儿输上液了,在803病房。”
接着,又有一条好友申请,她一点开,就看到了曾经熟悉的头像。
她看了看对面拿手机的男人。
“现在不是又见面了?”
蒋文安查完病人,去医护人员茶水间给自己泡咖啡,听见几个护士在说话,他隐隐约约听见什么程医生之类的,他走了过去问:
“程医生今天过来了?”
其中一个护士长道:
“是的,今天心外科本来做三台手术,晚上又送来个急诊,医生不够,但程医生今天好像休息,不在玛丽医院上班,就被紧急call过来了。”
“人走了吗,没走我去找他?”
其中一个护士突然扑哧一笑,
“刚才不久又来了个女病人,程医生让我带人家去看医生,让我从头跟到尾,我看他和病人家属也认识。”
蒋文安干脆跟她们坐在一块儿了,
“女病人?程家人?他姐姐?”
“拜托,二小姐我怎么会不认得,我看是从内地过来的,证件上是西藏的。”
西藏的?蒋文安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4月份的事情。
当初乔治坚称自己没撒谎,亲眼看见程清玙给一个女孩提箱子,让他碰都不让碰。
莫非就是她?
“病人走了吗?”
“没,还让住的单人病房。”
“几号?”
“803。”
蒋文安值班的困倦顿时也清醒了不少,
“你们继续,我去看看病人。”
他从茶水间出来,转身就按了电梯上楼。
803的房间灯还亮着,他敲了敲门,听见了“进”。
他进去一看,房间只有病床上一个人,没有程清玙,但他还是走进去,从床尾拿出她的病历看,赵欣然,急性肠胃炎。
赵欣然本来以为是梁书媞上来了,结果进了个没见过的医生,也是个帅的,她也就沉默了。
趁对方看她病历的时候,她看了看他的胸牌,蒋文安,骨科。
骨科?
“咳咳。”
赵欣然咳了两下,蒋文安放下病例,
“嗓子也不舒服?”
“呃,不是,医生,我是消化出了问题,你是不是走错病房了?我骨头没问题。”
这一下还把蒋文安给整尴尬了,他假装镇定地把病例放回去,
“程医生让我过来看看。”
正说着,病房门还开着,却还有人敲门。
蒋文安回身一看,靠,站门口的不就是程清玙,和一个美女。
梁书媞还以为是给赵欣然治疗的医生,还很有礼貌问:
“医生,我们可以进来吗?”
倒是身后的程清玙回答了,
“不用管他,进吧。”
等梁书媞进去后,询问赵欣然情况的时候,蒋文安发现程清玙的注意力全在跟他一起进来的女孩身上,这才晓得自己刚才猜错人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医生说输完液就好了。”
梁书媞抬头看,还有一半,估计还得要一个钟头。
“那你打算医院住一晚,还是输完液,我们回酒店?”
刚才梁书媞还没上来的时候,赵欣然上网搜了一下自己住的医院,结果一搜,好家伙,全港最贵的私立医院。
再往下看,有的评论说,光普通一晚的床位费都得2000,她一看自己住的是很明显的单间,顿时心底凉凉。
有一种涉世未深,被骗到倾家荡产的感觉。
所以当梁书媞问她的时候,她丝毫没有犹豫道:
“回酒店,回酒店。”
梁书媞便也点点头,接着起身对程清玙道:
“剩下的我陪她就行了,你不用管了,回去休息吧。”
“你们在哪个酒店住?”
梁书媞估计他要送她们,便道:
“就在跟前,离得很近,我们走路都能到。”
蒋文安和赵欣然俩都十分默契不说话,全神贯注听梁书媞他们的对话。
程清玙还想要再说什么,看了一眼吃瓜的两人,只对梁书媞道:
“你能陪我出来一下吗?我还有话要说。”
他们走到了楼道的尽头,
“梁书媞。”
他又叫了她的全名。
梁书媞抬头看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男人看了看手表道:
“现在是夜里2点,天亮以后,9点我就要上班,这次是on call,你知道吗?”
“知道,连续上36小时,你告诉过我。”
梁书媞在回答完他的话后,心里立刻计算出,等程清玙再下班的时候,她应该都坐上了要回西安的航班了。
她心里忽然觉得遗憾,这也许就是造化弄人吧。
如果没有这次的不期而遇,这份感情应该永远埋在尘土中,不再见天日。
现在见了,她回去后,又要再花费很久的时间,来忘却。
“你还记得上次在贡嘎机场,你最后问我的话吗?”程清玙问她。
梁书媞就像拉电影回放一般,思绪和记忆,直接跳回到当初,包括,那个吻。
“记得。”
她回得坦然。
程清玙接着道:
“这次轮我问你,你婚恋否?”
深夜,人有时候是缺乏理智的,梁书媞在这一刻,情感是占了上风。
她想,既然他们接二连三的遇见,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哪怕最终没有结果,但是,至少快乐过?
“否,单身。”
她给的是和程清玙当初一样的回答,这次,她清楚地看到对方笑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本来想说邀请你早上吃早餐,但我想,你和你的朋友应该很困了,明早还是多休息一会儿。”
梁书媞心里觉得好像哪里又有点不对劲,接着听男人道:
“很遗憾没办法陪你游玩,但还是希望你和你的朋友在香港玩得开心。”
“等会儿我给你再留一个朋友的联系方式,如果你在香港遇到什么困难,联系不上我的话,可以打给他。”
梁书媞渐渐觉得,自己刚才内心是有些自作多情了,虽然程清玙还是很绅士的为她着想,但又不是她以为的那种。
“好。”
她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你回去陪你朋友吧。”
“嗯,谢谢你,再见。”
“再见。”
程清玙到了医院的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车,乔治已经坐在里面。
他上车坐到后排,又是习惯性捏了捏眉骨,
“麻烦你半夜还过来给我当司机了。”
乔治倒不觉得,反而道:
“您就应该像这样,忙一天,做几个小时手术,身体累的时候,就叫我过来,程家上下,也只有您一个人,最不会使唤人了。”
“您十天半月都用不到我一次,我领薪水都领得不好意思了。”
车子行驶在路上,程清玙降下车窗,感受夜里的风。
“梁书媞来香港了。”
乔治一头雾水,
“梁书媞是谁?”
程清玙笑了笑,
“就是那个你整天告诉蒋文安,我在西藏遇见的女孩。”
要不是开着车,乔治很想扭回头去看程清玙,
“她来香港找您?”
香港的风,始终没有羊湖边的风那么冷咧。
“她是来香港游玩,凑巧碰到的。”
乔治通过后视镜,只能看到程清玙的侧脸,猜不出他的心思,又不知道该问什么,最后也只好说了一个“哦”字。
程清玙没再说什么,等车子快开到深水湾别墅时,他才对乔治道:
“我留了你的联系方式给她,如果联系不上我的时候,让她打给你,这两天如果她给你打电话需要帮忙,还请你帮我多操心。”
一个“请”字,让乔治有些如坐针毡,他开口时,难得谨小慎微,
“三少爷,您严重了,我会竭尽全力的。”
车子停稳后,程清玙下了车,临关门时,想是怕乔治太大压力,又道:
“她大概率是不会找我们的,我只是说万一。”
“我明白,少爷。”
程清玙门都关一半了,又打开,一脸郑重对着乔治道:
“乔治,你以后,还是一直叫我阿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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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清玙,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