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云没打算再要东西。
他不想给大伙留下一个小肚鸡肠的印象。
但有些话必须要说!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先把老娘和姐姐推到前排,然后和老爹站在一左一右。
同时,指着天上的太阳,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李青云虽然年纪小,但我说话对得起天地良心!”
“叔叔伯伯们,你们都是明眼人……”
“你们看看我们身上穿的衣服,看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
“再看看他们的双下颌,我们的皮包骨头!”
“乡亲们,我爹我娘忍了几十年,你们知道他们有多痛苦吗?”
“我爹不能跟那个老太太讲价钱,否则他就是不孝!”
“他只能压服我娘,勉强忍耐!”
“他不能说话,可不代表没有心!”
“自己生下的儿女,他能不心疼吗?”
“别人不说,今天我就说说我大姐。”
“她已经定了亲,婆家给了120块钱的聘礼。”
“那些钱都没经过我爹的手,直接就给了那个老太太!”
“你们现在看看她的心有多黑!”
“我姐就要嫁人了,二十岁的大姑娘啊!”
“现在还穿着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
“这要是换成你们家,你们会这么做吗?”
“要出嫁的大姑娘,是不是一个家的门面?”
“就是再穷,是不是都要打扮打扮?”
“那个老太太她有钱,她有很多钱,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把我们当人了吗?”
“她是把我们看做了牛马,想把我们剥削到死啊!”
……
李青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说的够狠!
但他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张小娟和李华,被说中了心事,被揭开了最痛的伤疤。
现在母女抱在一起,早就哭成了泪人!
而李铁柱,他已经在地上站不住了。
额头顶在墙上,已经慢慢跪在了地上!
从他抖动的肩膀,和不断躬下去的腰身,谁都能看得出来。
那样的一个男人,已经痛苦到了极点!
寂静!
好一会儿之后,一浪高过一浪的大骂声,响彻了整个安平大队!
“没天理了!”
“老死太太,你是在作孽呀!”
“老死太太,你会遭报应的!”
“这么欺负老实人,下辈子你要去做婊子的!”
“分家……”
“李铁柱你和他们分家……”
……
听到有人喊出分加这两个字,李青云心里噔噔了一下。
他本来是打算让老死太太主动说出来的。
现在整出这种情况,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下一刻,他更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林远山居然立刻就同意了分家!
他都没征求李铁柱和李青云的意见,直接看着李茂才说道:
“李茂才,我认为大伙说的有道理。”
“既然你们这么看不上二房,那这个家就分了吧!”
这么大的事,李茂才哪敢做主?
吭哧了半天,都没说出来一个字。
最后还是刘巧芝开始撒泼。
“我们两个老人还都没死呢,分什么家?”
“这种事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你们再逼迫,我老婆子就去公社告你们!”
林远山冷笑了两声。
“刘巧芝,你不要以为你吃定了李铁柱!”
“现在我通知你,这次公社的会议结束之后,我会召开大队部会议。”
“专门研究你家的情况。”
“如果举手表决通过,你不想分家也得分!”
“好了,我和刘大队长要去公社开会,现在不能耽误时间。”
“李青松,刘巧芝,你们两个带上一个月的口粮和生活费,我送你们去学习班!”
这个年代,大队支部书记确实有权。
他一句话,就把刚才那一篇揭过去了,也揭开了另一篇。
到这时候,所有人才想起了今天最重要的正事!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现在过来,都是来看这出好戏的。
一瞬间,众人就把痛恨,化作了嘲笑!
“带他们去,两个不要脸的,让他们死在学习班吧!”
“臭流氓,不能把它留在村子中!”
“老死太太也要带走,看见她就想吐!”
……
真正到了进鬼门关的时刻。
就算知道刘发会救他,李青松还是被吓得屁滚尿流!
他“嗖”的一声钻回了房间,哭喊着,无论如何也不肯开门。
“学习班”中的事,他听说过的太多了!
以前都当作是笑话。
现在轮到他自己身上,那种恐惧,真的是发自骨髓!
但他一个人怎么和一个大队对抗?
四五个民兵闯进去,一顿拳打脚踢就把他拽了出来!
早就特么想揍你了!
现在把你的腰子锤爆,看你还能不能祸害良家妇女?
李青云也伸手了。
严格的说是伸脚!
大脚丫子在那个屁股上连续踹了五六脚。
直到那个屁股上了马车,他才罢了休!
上辈子被带走的是他,李青松也是这么踹他的屁股。
那时他可是被冤枉的!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委屈和愤恨,岂是此时的李青松能比的?
现在多踹几脚。
一个是为了解恨!
另一个也是想再次证明,他的命运改变了!
李青松被带上车,李家人都默认了。
但轮到刘巧芝的时候,他们开始行动了。
借口就是老太太是老人,就算犯错也不应该送去“学习班”!
他们认打认罚。
只要不去“学习班”,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这时候,刘发也豁出去了他的那张老脸。
拉着他的十几个人,挡在了刘巧芝面前。
他现在装不下去了,脸上也都是恳求。
“林支书,不看僧面看佛面,刘巧芝是我大姐,您高抬贵手一次吧!”
“而且,我大姐已经70岁了,按规定,超过70岁的人,学习班是不收的!”
看到林远山的目光看向自己,李青云向前走了一步。
“我证明这个老太太今年69岁,还有两个多月才能到70岁!”
“我建议大队部在她过生日的时候把她接回来!”
这话有毛病吗?
大伙听着都很解恨!
你不是要在岁数上做文章吗,那咱们就叫叫真!
刘发被气坏了,抬起手就想抽李青云。
但巴掌打到一半,自己又收了回去。
没别的!
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下打上去,大姐就真的保不住了。
而且,那些人绝对不会管他大队长的身份,今天能把他打碎了!
他知道,今天这件事,决定权掌握在李青云手中。
无可奈何,他选择了放低身段。
“青云,老太太怎么说也是你奶奶!”
“她就算犯了错,你也不能往死了整治啊?”
“你开条件吧!”
“你要怎样才能饶了你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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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尼玛,这是逼着戴绿帽子呀!
而且还是可以摞上天的那种!
怪不得刚才小破鞋那么看自己,敢情她们娘俩来之前都已经商量好了!
只是,小爷就那么好欺负吗?
看来,想舒舒服服的过日子,还得立威啊!
“那什么!何那个小花,你和李青松在草垛里干的那些事儿,以为我没看见吗?”
“你还想让我娶你,咋这么不要脸呢?”
这时候就看出只有更不要脸的了!
何小花都没犹豫,虽然脸也红了,但说出来的话,那叫个干脆!
“和你哥睡了咋滴?那不都是你们家哥们儿吗?”
“那老太太答应了的事,就要办!”
“现在当兵的换成你了,你就得娶我!”
“要不然,我拼着去学习班,也要把你们家彻底搞臭。”
“让你们谁都当不了兵……”
李青云仰天就是一阵狂笑!
他刚才看到了刘巧芝的眼神,那一瞬间他悟了!
老死太太打的好算盘!
她下的是“连环棋”,还要一箭双雕!
这就能看得出来,在她心里,李青松真是亲孙子呀!
她为了李青松,宁肯出200块钱。
也为了李青松不戴绿帽子,把小破鞋强行推给了自己。
这尼玛!
自己要是接受了,正合她意。
不接受,就要承受何家这些女人的折磨!
就像何小花说的那样,自己除非戴上一摞绿帽子,否则别想去当兵!
这老死太太是真的歹毒啊。
她内心中,根本就不想让自己去当兵。
就算李青松不去,她也不会让自己去!
说白了,她就是想把自己留在家里干活,给她当一辈子牛马!
李青云把何小花推到一边。
走到刘巧芝面前,两眼恶狠狠地盯着她。
“老太太,你想瞎了心了,这个兵我不当了,就留在家里天天陪着你!”
“至于这个何小花同鞋,你答应的事你自己办!”
想到好笑之处,李青云不由自主的就笑了出来。
“你再问问那个小同鞋,我不去当兵了,她还会缠着我吗?”
李青云的这句话,无疑是石破天惊!
何小花一脸惊愕,准备好的一切都无法施展了。
她这种女人最看重的就是物质。
李青云虽然长得帅,草垛里看到的本钱也很夸张。
但他家没钱啊!
说是屯子里最穷的都不过分!
自己怎么可能跟他过日子?
那不是要一辈子吃糠咽菜?
比较起来,就算李青松短很多,不好用很多,她也还是要选择李青松。
毕竟,人还是要以上面那张嘴为主的!
“我不干,我才不嫁给穷鬼呢!”
“刘巧芝,老死太太你出来,本姑娘差点被你骗了……”
何小花的泼辣劲表现出来了,扯着刘巧芝的衣服就往外拽。
她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呆了。
那个李铁柱的眼神让她害怕,李青云更是让她摸不透。
在这里她感觉很伤“自尊”!
事情都是刘巧芝答应的,还是直接找她算账的好。
刘巧芝被自己女儿拽走了,何寡妇自然也不能再待下去。
她看了李青云一眼,腿肚子哆嗦了一下,转身跑出了门外。
只不过,她刚跑出门外就被李青云拦住了。
李青云自己都有些奇怪!
这老破鞋怎么这么怕自己?
是她看出了啥,还是有人跟她说了啥?
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李青云做出凶恶状,咬牙切齿地问道:
“钱拿到手了吗?”
何寡妇又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叠钱。
她的本意,是想在李青云眼前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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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发看了一眼李青松,心里又是烦躁,又有些无奈。
这小子确实狗屁不是!
但和他的几个孙子,关系确实非常好。
这事如果不管,估计没办法和孙子们交代。
“你小子还有脸在这哭?”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
“何家那些破烂货你也上?”
“不耽误时间,会让人家堵在草垛里吗?”
“本来你奶奶的计划天衣无缝,都毁在了你的手里!”
“你瞅瞅,你给这个家带来了多少麻烦?”
“你爷爷、你爹,包括我这个舅爷,脸都让你丢尽了!”
“你还有脸在这哭?”
“我怎么帮你?”
“让我替你去学习班吗?”
……
李青松懵逼了!
他想到了舅爷会骂他,但没想到舅爷真的不管!
他不敢再和刘发说话,转过头开始一个劲儿的给奶奶磕头。
奶奶现在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他知道刘发也要听奶奶的,这是孤注一掷了。
他赌对了!
刘巧芝确实舍不得他这个孙子。
一边叫着乖孙子,一边和刘发说道:
“小弟,真没办法了吗?”
刘发把筷子扔在了桌子上,好半天才说道:
“是有办法,那就得卖我这张老脸了!”
“先去学习班吧!”
“待几天我就把他弄出来,然后送到别的地方去!”
“反正他的名声已经臭了,这个屯子也待不了了!”
所谓听话听音。
刘发的话刚说完,屋里所有人的眼睛就都瞪了起来。
“送到别的地方去”,他们听得最清楚的就是这句话!
这个年代,大队长和支书手中,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权利。
附近的林场、农场、水库……包括一些矿山,偶尔都会招一批临时工。
这些名额,一般就在大队长和支书手中。
今天刘发这么说,这是要把李青松送去上班呀!
这不是大好事儿吗?
李青松这小子是因祸得福了!
要知道,临时工多干几年,表现好了,是可以转正的。
到那时候,岂不是成了人上人?
一时之间,李大壮、李青林,全都有些嫉妒了!
李茂才坐在炕桌上,也为李青松高兴。
但一看大儿子和大孙子的脸色,他的一双老脸瞬间就撂了下来。
这些儿孙是真的不省心!
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弟弟都要嫉妒?
“你们看什么看?快点吃饭!”
他是轻描淡写地提点了一下,希望儿孙们不要太丢人。
但刘发可不想这么轻易放过!
听说大姐昨天被推了几个跟头,他就是一肚子的火气!
“大壮、青林,你们还是不是男人?你们还有没有点孝心?”
“老太太昨晚上被人那么欺负,你们为什么不伸手?”
李大壮吭哧了半天才回答道:
“昨天院子里来了一百多号人,我们哪敢动手啊?”
“还不够给那些王八犊子塞牙缝的呢?”
刘发拿起一块大饼子,劈头盖脸就向李大壮砸了过去。
“这是你亲娘,你怕挨揍就不管亲娘了吗?”
“我告诉你们,这个仇必须要报!”
“等一会儿咱们就去二房……”
“李铁柱谁都不要动,把他打死了,咱们都得枪毙!”
“其他人,你们随便打,打服了为止,有事儿我这个大队长给你们担着!”
……
这还有啥说的了?
李青林第一个站起来表态。
“舅爷你放心,一会儿我就去找李青云那个畜生算账!”
“一定要让他给奶奶下跪!”
“脑袋不磕出血都不算完!”
“奶奶想怎么整治他们,就怎么整治他们!”
李青林虽然没有李青云高,但他体重足有一百四五十斤。
他认为自己打李青云肯定是轻轻松松!
其他家里人去打那两个女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么稳妥的事,岂能不抢风头?
有一个带头的,还有一个撑腰的,屋子里瞬间就热闹了!
尤其是几个女人。
她们昨天都被扇了嘴巴子。
现在都嗷嗷叫着,要把二房所有人的脸都挠花!
李铁柱咋的?
男人不能打,女人挠他的脸总行吧?
功劳再大,也不能把我们女人枪毙吧?
就在这时,李青云带着家人推门闯了进来。
他们的出现,杀了屋里人一个措手不及!
所有人都是同一个动作,把鸡蛋藏起来,或者收拾鸡蛋皮。
李青云那眼睛有多尖?
他现在可吃饱饭了,一身都是力气!
一把扯住李青春,从他兜里掏出了两颗鸡蛋。
然后指着桌子上的鸡蛋皮大声吼道:
“不要脸的,吃饭你们都不叫我们一声?”
“还偷吃鸡蛋,你们丧不丧良心?”
“哎哟卧槽!大饼子可地扔?”
“这可都是粮食啊!”
“以前你们每天只给我们喝稀粥!”
“我们不在的时候,你们吃的都是干的,还有鸡蛋,还满地扔大饼子!”
“你们不怕天打雷劈吗?”
……
李青云的这番连珠炮,把屋里的人全都骂懵了。
李青林和李青云对视了一眼。
他感觉到了李青云目光中的杀气。
也忘了刚才的豪言壮语了,居然连续向后退了四五步!
至于那些女人,这时就看出“骒马驾不了辕了”。
她们确实没叫二房的人吃饭。
确实偷吃了鸡蛋。
也确实多吃了一些干的。
现在面对李铁柱和李青云的目光,她们都选择了躲避!
这时候,第一个开始咆哮的,还是刘巧芝。
“李铁柱,你个杀千刀的,你儿子这么大逆不道,你都不管吗?”
“你是不是想亲眼看着你儿子杀了你娘?”
这个老太太确实牙尖嘴利。
倒打一耙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
李铁柱的目光中除了心寒,就是愤怒。
刚才屋里人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他认为儿子虽然态度有些过激,但说的不错!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把他早就写好的一行字,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以后我们家青云说了算!我身体不行了,就等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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